元祐黨禍,北宋文學家秦觀因與蘇東坡關係密切被牽連其中,開始了不斷被貶之路。一開始被貶杭州通判,上任途中再次被貶為處州酒稅。到處州之後的秦觀心中苦澀,於是將自己感慨仕途不順、人生的坎坷融入一首戀情小詞《千秋歲·水邊沙外》中。
詞中,秦觀以今昔作比,融入情人相期不遇的惆悵中,全詞籠罩在一種憂鬱的意境當中,有與戀人分別的孤寂,也是仕途失意的悲哀。
秦觀作好這首詞之後,曾寄給自己的忘年之交惠洪,惠洪讀罷,感慨萬千,便依著秦觀的韻填寫了一首《千秋歲》:
半身屏外,睡覺唇紅退。春思亂,芳心碎。空餘簪髻玉,不見流蘇帶。試與問,今人秀整誰宜對?湘浦曾同會,手搴輕羅蓋。疑是夢,今猶在。十分春易盡,一點情難改。多少事,卻隨恨遠連雲海。
這首《千秋歲》是一首閨怨詞,如果說一般人寫閨怨詞也就寫了,偏偏惠洪是一個僧人,他這首詞一出,又引來了批評之聲。
惠洪早年學過醫,做過小官,並且曾跟隨黃庭堅學習,後來不如意,頂替他人的名額半路出家做了和尚,似乎是塵緣未曾斬斷,他寫了不少戀情詞,更是在詞中用了很多豔語,給人一種雖出家卻未能忘卻紅塵凡事之感。但是小佛卻認為,這是僧人將詩歌與宗教很好剝離的體現,他們對待藝術依舊是常人的心態,內心的豐富不是一件袈裟可以遮掩,他的戀情詞更加純粹與坦誠,沒有沾染俗世的煙火,這首《千秋歲》也是如此。
上片,描寫婦人陷入相思中的神態。她半個身體探到曲屏外,看著窗外的春景,此時嘴唇上的口紅因為之前睡覺已經褪去,頭上髮釵的流蘇帶子已經不見了,只剩下玉質的髮釵,與破碎的芳心。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可是他遠在千裡之外,自己哪怕是整理好,收拾好,又給誰看呢?從婦人愁容與凌亂之態到反問句,無疑不是在緊貼婦人相思中的憂愁,整片沒有一個詞寫愁,卻處處見愁,足見惠洪用詞用句的老練。
下片,婦人在沉思中回憶自己與他的一次相會。那時,兩人相逢於湘水之濱,婦人撐著一把用質地輕盈、質量上乘的柔軟絲織品做成的傘。那一刻的歡愉至今回憶起來,仿佛就是一場春夢,看看現在的自己,更加孤單與寂寞。春景容易逝去,春情卻難改,自己對的愛戀已經深深刺入骨髓。多少往事,多少情恨,都像那無邊的雲海,連綿千裡。最後一句將愁上升到了極致,與秦觀《千秋歲·水邊沙外》的末尾一句「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惠洪的這首詞,沒有矯揉造作地去刻意描繪婦人的情思與憂愁,自然而坦誠。這首詞傳播之後,雖然被很多人繼續批評,說他「為出家人未能忘情絕愛」,但是黃庭堅與秦觀卻給了他極高的評價:「少遊(秦觀的字)、魯直(黃庭堅的字)皆三嘆其妙」。
參考資料:《全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