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和小翠會親家那天,兩家差點沒打起來,好好的一場宴席,硬是吃出了吞蒼蠅的感覺。
不愉快是由小翠的舅舅引起的。當林峰爸爸禮節性徵求女方意見時,他借著點酒勁兒,提出了一條讓婆家感到十分意外的問題,而且把話說得挺重:「娘親舅大,小翠的婚事我做主!這些年我姐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嘿嘿,沒有20萬彩禮,咋好讓我外甥女過門呢!」
小翠舅舅的話一出口,林峰的父母就懵了,我的天啊!都啥年月了,咋還跑出來個要彩禮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沒接上話,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林峰的姑姑家裡家外都是個不讓人的主,她一看老實巴交的哥哥嫂子卡殼了,一股怒氣直頂腦門。她撈過把凳子擠到小翠舅舅的旁邊坐下:「來,兄弟,姐姐給你滿上!」操起酒瓶子「咚咚咚」就給小翠舅舅倒上了一大杯。「你那邊兒是娘親舅大,我這邊是姑姑當家,咱倆走一個!」一揚脖子把杯裡的酒都掫了。小翠她舅也不是等閒之輩,一看這場面,二話沒說,端起杯來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兄弟,今天這桌上沒外人,聽我跟你說道說道,有不對的地方還請多擔待!娶媳婦嫁閨女各有各的道。農村有要彩禮一說,城裡有買房子買車的規矩。老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不是。小翠既然嫁到我家來,理所當然要隨城裡的規矩。城裡沒有要彩禮一說,一家就一個孩子,誰都不想損了一張老臉,婚禮都是雙方一起操辦的。男方買房子,女方出錢裝修;女方買車,男方負責落戶。我侄子房也買了車也買了,沒讓你家出一分錢。你還好意思提彩禮啊?」林峰姑姑說著話,眼皮向下一抹搭。
林峰姑姑話音剛落,小翠舅舅立馬就接上了,語氣一點不含糊:「笑話!怎麼不好意思?房子是你老林家婚前財產吧,房本上寫我們小翠名字了嗎?憑啥要我們出裝修錢?我家把這麼個大活人送你家去傳宗接代,問你家要點彩禮過分嗎?今天我把話撂這兒,這規矩雷打不動!」
「切!你雷打不動?我還雷打不動呢!要彩禮換個人家,老林家沒這規矩!」
林峰姑姑和小翠舅舅你來我往,鬧了個半紅臉,小翠舅舅一甩袖子站起身來,一手拉著姐姐,一手拉著外甥女:「走,咱們回家!城裡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婚咱不結了!」
林峰的媽媽一看這場面當時就哭了:「這是做的啥孽啊,買房子買車都不算,還得再給20萬彩禮!這哪是養兒防老啊,分明是給自己找了一對爹娘供養嘛!這兒子我不要了,結不結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小翠一看這失控的局面也哭了:「要彩禮又不是我家發明的,在我們村,20萬是最少的了!」
會親家會出個20萬彩禮來,林峰的心裡也憋了一口氣。他和小翠從大三就開始處對象,吃的喝的沒少搭她們家,從來也沒聽誰提過彩禮啊,這怎麼臨上轎還整出這麼一出來!林峰對自家的經濟狀況了如指掌。別看他家住在城裡,可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普通人,忙活了大半輩子,能攢下一套房子一輛車全是靠著省吃儉用積累的。娶完媳婦基本就剩溫飽了。如果再讓父母拿出二十萬元彩禮錢,只有靠借債。父母都是奔60歲的人了,萬一有個頭疼腦熱,三長兩短的,連過河錢都沒有了,絕對不行!
林峰一個人在外面喝了點兒悶酒,躲到有甲醛的新房將就了一宿,心裡滿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感傷。
天還沒亮,林峰的手機就響了,電話是舅丈人打來的:「小翠離家出走了,我們找了半宿都沒找到。林峰我告訴你,小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老林家就是殺人犯!」
林峰一聽就急了,他「呼」的一聲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找了半宿咋才告訴我?小翠要有個好歹看你怎麼辦!要不是你攛掇我老丈母娘要彩禮能有這事兒嗎?你才是真正的殺人犯呢!」爺倆在電話裡又吵了起來。
小翠出走已經兩天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沒找到人影。小翠媽急得滿嘴燎泡,發起了高燒。如果閨女沒了,這不是人財兩空嘛!
林峰媽也坐不住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兒子絮叨:「小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小翠的手機一直不在服務區,林峰也沒了辦法。他把跟小翠有關係的人脈從前到後又梳理了一遍,突然想起了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沒聯繫呢,那就是在大連當兵的小舅子,趕緊把電話打了過去。
「姐夫,我姐讓我對象領走了。沒啥事,放心吧!你照顧好我媽,過兩天我把人給你送回去。」
兩天以後,小軍真把小翠送回來了,還帶來了頭一次上門的小軍對象——慧敏。小翠回來了,未來的兒媳婦也上門了,小翠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她趕緊張羅做飯,「翠啊,快去抓雞,今晚用榛蘑燉小雞兒!」
兩杯酒一下肚,小翠舅舅又有了幾分醉意,他抹著眼淚對小軍說:「小子,這些年你媽又當爹又當娘,把你們倆養大容易嗎?你倆就像兩隻出飛的小燕兒,一轉眼就海闊天空了,想過你媽的將來怎麼辦嗎?我為啥要朝林峰那小子要彩禮?還不是為你的將來著想。林峰不給彩禮,你拿什麼辦婚禮?這是個連環套哇,這一扣套死了,下一扣就沒法解開!」
聽了舅舅的話,小軍「噗通」一聲跪下了:「舅,這些年多虧了您照應我們這個家,我給您磕頭了!」
小軍趴到舅舅面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又把舅舅的酒杯斟上:「舅,你說我姐和我姐夫般配不?」
「般配,當然般配!有了二十萬更般配!」
「舅,你說我姐和我姐夫相愛不?」
「那當然!他們處了四年多,從來沒見紅過臉。」
「是啊!我姐姐和姐夫本來是很相愛的一對,千萬不能因為這點彩禮錢給他們的婚姻埋下危機啊!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別人的父母也是父母啊!我跟慧敏已經商量好了,也得到了她父母的支持,破除陳規陋習,維護《婚姻法》的法律威力就從我們做起。我和慧敏的婚姻絕不要彩禮!等我們成家以後,馬上把我媽接過去跟我們同住,雙方的老人,我們都要盡力照顧好!」
林峰和小翠的婚禮如期進行了,小軍沒回來,慧敏應邀帶著她的父母一起來參加婚禮捎帶著走個親戚。婚禮上,慧敏的爸爸向兩家親家同時發出了邀請:「抱團取暖吧,等我們都退休了,一起遊山玩水去!」
看著父母們笑得那麼開心,林峰和小翠的臉上也溢滿了笑容,他倆端起面前的小酒杯,把幸福的美酒一飲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