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I財經社 鄭亞紅 龐凌子
編|嘉辛
3個月中，「高考工廠」衡水中學遭遇兩次輿論危機。
先是浙江分校引發輿論爭議，而後5月4日，有機構向教育部舉報，呼籲教育部對衡水中學等超級中學涉嫌違規辦學開展督查，引發監管層關注並提出整改意見。
6月16日，衡水一中投資方以一中董事會名義發布聲明，稱「將在上級部門的指導下，積極響應黨和國家號召」。
衡中系列問題的爆發，反映的是公辦教育為謀求更大利益，引入民營資本，進而瘋狂「圈地」擴張。但相比擴張步伐，管理已明顯滯後。
招生管理引監管層關注
2016年的高考紅榜，至今還掛在衡水中學官網首頁。除了亮眼的成績，衡水中學、衡水第一中學的落款異常醒目。
始建於1951年的衡水中學，被外界熟知的是「高考工廠」，以及民間大量流傳的衡中高考傳奇故事。
而衡水一中，則以一種「隱秘」的身份悄然進入教育行業。2014年8月，衡水中學、泰華公司合作新建衡水一中正式投入使用。其管理、師資、招生、教育和教學，均以衡水中學為依託。這是一種「超級中學+地產商」的辦學模式。
成立近3年，一場輿論漩渦正等待著衡水一中。
5月4日，21世紀教育研究院公開發文《關於對衡水中學等超級中學涉嫌違規辦學開展督查的建議》。文中建議，督查重點在衡水中學公私不分、以民辦學校在全省招生，超大規模辦學，擾亂地方教育生態的事實。
5月9日，河北省教育廳組成專項檢查組，對河北衡水中學和衡水第一中學辦學招生情況進行專項檢查，發現兩所學校存在不同程度不規範及違規辦學招生的情況，並於6月1日發布對這兩所學校的整改通知。
在文件中，河北省教育廳分別對衡水一中、衡水中學提出整改要求。其中，要求衡水一中完善學校法人治理結構、儘快建立民辦學校法人財產權制度、控制辦學規模、規範招生行為、不得亂收費；對衡水中學，河北省教育廳要求對「兩校一法人」、公辦在編教師任教民辦學校、兩所學校對外「捆綁宣傳」三項問題，提出整改要求。
這是河北省教育廳首次在官方層面，對以衡水中學為代表的衡中系學校，在招生及管理中存在的問題進行披露。
「這是倆學校嗎？」
衡水中學與衡水一中的捆綁宣傳，讓外界很難分清兩所學校的關係。
「衡水一中難道不就是衡中嗎？」2009級衡中校友李風（化名）在回答AI財經社時說。比李風高一級的衡中校友田粒（化名）也認為，「一中就是衡中」。
回想起衡中，田粒有一件事情印象很深。當年畢業去學校取檔案，聽到招生老師接電話，對方家長孩子想來衡中上學，老師問孩子成績如何，家長說，「不太穩定，前五名吧」，老師語氣特別兇，「我們不要，只要第一。」
田粒認為，張文茂（衡中校長）應該造福一下本地孩子，但他招生原則是去各地挖尖子生保證升學率，「忽視了本地和外地教育資源上的平衡。」。
田粒說，衡水中學2011屆本部高三班級有24個班，每班大約80人，整個本部學生大約有4000人。除此之外，還有滏陽中學分部，主要招收復讀生和貴族班，加起來整個衡水中學超過萬人。
但根據2002年教育部、住建部等發布的《城市普通中小學校校舍建設標準》，普通高中最大規模為36個班，每班50人，共1800人。
衡水中學的跨區招生，一度引發監管部門關注。早在2014年，衡水中學違規跨區招生、超計劃和提前招生等問題就被教育部重點督查。同年，河北出臺文件，明確規定公辦高中不得「跨市招生」。
多拳治理下，衡水中學把目光轉向了民辦高中。
起底衡水一中背後地產商
2013年，衡水中學與河北泰華錦業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達成合作辦學協議，投資9億餘元建成衡水一中，整個校園佔地600畝，於2014年8月正式投入使用。
衡水中學通過和衡水一中聯合辦學，規避了公辦招擇校生的限制。有衡水中學老師稱，衡水中學由當地學生組成，衡水第一中學是外地市的學生組成。「一個公立，一個私立，但是老師們在兩個校區上課，統一管理。」
投資方泰華集團為衡水本地房企，公司董事長李春崗畢業于衡水中學，並以「榮譽校友」身份出現在衡水中學官網上，曾是衡水市第四屆人大代表。
公開資料顯示，泰華集團2003年註冊成立，註冊資本6.07億元人民幣。公司主打中高端住宅樓盤，成立以來開發的30多個項目均集中在衡水市區及周邊縣。
這家紮根衡水十多年的房企，在近兩年也開始向外擴張。
據媒體報導，在泰華集團2017年年會上，董事長李春崗曬出了一份成績單，其中包括：完成衡水未來城、旭景城、武邑未來城及阜城泰華城四個項目，合計1200畝地的收購；完成水靜界項目和汽車露營地項目的百分之百股權收購；石家莊項目和廣東大亞灣項目與上市公司榮盛發展成功合作；北京密雲項目手續在不斷完善,戰略布局正向全國市場調整。
報導還提到，泰華在去年12月30日成功增資控股中石油下屬的華油地產。AI財經社在第三方平臺上查詢到，泰華目前持有華油房地產55%的股份，李春崗任公司副董事長。
此外，李春崗還擔任中石油崑崙燃氣有限公司董事（泰華持有該公司49%股份）。在衡水農商銀行董事名單中也出現李春崗的名字，但尚無法確認於華泰董事長為同一人。
「衡水系」擴張路徑
衡水一中設立後，衡水中學將「衡水系」分校鋪向了全國。
2014年8月，衡水中學與遂寧竟成教育投資公司籤約，以原民辦遂寧中學外國語實驗學校為基礎，成立衡水中學四川分校，即衡水中學第一家分校。根據遂寧網，去年，兩校還籤署了新的辦學協議，四川分校加入衡水中學全民引進衡水中學管理和教學模式，並分享優質資源。
在成立兩年後，衡水一中也開始設立分校。2016年8月，衡水中學與保定市阜平縣政府籤署協議，阜平中學加掛「衡水第一中學阜平校區」校牌。
此後，衡水一中與河北宏達經貿集團合作的「衡水第一中學邯鄲分校」、與保定賀陽教育集團合作的「衡水一中保定分校」、湖南「衡水一中湖南知源分校」、甘肅「衡水一中蘭州分校」陸續成立。
目前，衡水中學和衡水一中組成的「衡水系」，在全國11個省設立了17所分校。最遠的一所，是位於新疆石河子高新區的「石河子衡水實驗中學」。
不過，在激進擴張了三年後，衡水中學在浙江遇到了麻煩。今年3月，浙江平湖市乍浦高級中學揭牌，成為衡水第一中學平湖學校。然而這所學校卻因違規招生遭到了浙江教育局的猛烈批評。
學校招生簡章顯示，首批錄取新生4月15日報到，這個時間，比浙江省中考早了兩個月。平湖市教育局隨即對學校進行調查並責令整改，但這一事件卻成為導火索，引發了浙江省教育廳和教育界人士對于衡水中學模式的討論。
浙江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處處長方紅峰在媒體採訪中批評，衡水中學的做法過於強調分數，這所學校的運作模式和浙江一貫提倡以人為本，以學生為本的教育理念相牴觸。
6月16日，衡水一中董事會對外公開發布聲明，表示會積極響應國家號召進行整改，但回應中有一條內容寫著：自2014年9月23時40分，民辦衡水第一中學公章，被河北衡水中學張文茂校長強行取走後，衡水第一中學董事會從未授權合作成立分校。
張文茂校長也就此事曾回應媒體，「我看到報導了，這個事我不知情也不知道。這個聲明看過了，沒什麼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