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倚蒼山,東臨洱海,大理向來充滿了各種神奇人物,這一次兩位著名攝影師肖全和夏永康,以及攝影愛好者們來到了這裡,在三天兩夜的時間裡一一拜訪了這裡的生活者和創作者——那些經過了各自生命旅途的大理本地人、異鄉人與外邦人紛紛安頓於此,共同組成了一張層次豐富的共生之網,而他們也遇見了這日常之瞬、人文之美。
01
大理喜洲,人文喜悅
「喜洲鎮是個奇蹟。我想不起,在國內什麼偏僻的地方,見過這麼體面的市鎮……」老舍在《滇行短記》中寫大理的自然魅力、喜洲的「宮殿式建築」,「仿佛是到了英國的劍橋,不到一裡,便是洱海。不到五六裡便是高山。山水之間有這樣的一個鎮市,真是世外桃源啊!」
相比較大理古鎮,喜洲可謂迷你,只需要半天就可以走遍蜿蜒迂迴的窄巷,可是稍微走幾步你就會看見民居的建築上雕梁畫棟、鬥拱重疊、翹角飛簷,巧不勝收,原來這裡保存著大理最多、最好的白族民居建築群,再稍微探究一下,你便會知道,喜洲曾經是一個重要的金融中心,也是大理文化的發祥地之一,或許是得益於這得天獨厚的文化環境,一種人文的傳承在這片土壤上慢慢滋生。
肖全用「肖全濾鏡」抓拍喜洲街上的人文風景
肖全對喜洲並不陌生,他在街上一路抓拍,在短暫的清晨,記錄下了在烤喜洲粑粑的男孩,匆匆經過的老人,「雖然我只拍到了他的半邊臉,但是我們能從他的皺紋裡看到他在雲南的一生。」肖全曾跟隨馬克·呂布拍遍了中國,紀錄了中國長達二十年間的細節與變遷,而在大師的影響下,他的作品充滿了社會關懷與對個體精神的關注。他在十餘年時間拍攝的《我們這一代》不經意間記錄下了一個美與創造力的黃金年代。
夏永康乘坐在接駁車上,透過透明帳篷看見的喜洲
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夏永康,則是對萬物充滿好奇,在探訪這裡的創作者前,他會問:他們為什麼來這裡?又是為什麼留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麼魔力?夏永康是王家衛御用的劇照攝影師,他的作品塑造出了一種獨有的東方敘事,他從不循規蹈矩,總是能發現與眾不同的風景。
用自己的方式去觀察,用心去體會周遭的人文風景,是旅程開始之始,兩位大師共同的願景。
02
用植物扎染喚起對自然的連接
大理是扎染之城,而喜洲周城則是扎染的聚集地,我們在這裡見到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白族扎染工藝傳承人藍續小白,她曾在北京做NGO,「有一天在1號線擁擠的地鐵裡突然的想起家鄉的藍色,於是閉上眼睛,耳邊聽到奶奶清晨咔噠咔噠踩織布機的聲音,就決定回來了。」 在工作中幫助了很多人之後,她反省自己:為何不為自己的家鄉做點什麼?於是她決定離開北京,回到家鄉,傳承與宣傳扎染的工藝流程與傳統技法。
早在一千多年前,白族先民便掌握了印染技術,經過南詔、大理國至今的不斷發展,扎染已成為白族風情的手工印染藝術。在藍緒的百年老宅中,一進門便可看見一張龐大的扎染布,那是由村子裡不同長輩的扎染布拼成的,其中有一些長輩已經離世,但扎染布永不消失。在院子裡,一旁的織布奶奶已經八十高齡,織布仍是她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小的時候,每天的鬧鐘是奶奶的織布聲。」小白說道。
扎染的主要步驟複雜,如今在周城,做扎染的多為老年人和婦女,為了讓更多人能夠體驗到扎染的樂趣,吸引更多年輕人對此感興趣,小白將工序縮短到絞扎、浸泡、染布、曬乾等,讓前來體驗的遊客可以在短時間內就能認識到扎染的魅力。
▲vin作品,夏永康在拍攝的過程
小白堅持使用原始的手工植物染,讓植物染色同樣能夠達到化學染色的亮度和光鮮度,在傳統的板藍根做染料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帶領團隊試驗、開發出艾草染、核桃皮染、飛機草染等30多種植物染,以此喚起人和自然的連接,讓人們回到大自然中去,用眼睛和皮膚真切感受四季。從背景離鄉到回歸故裡繼承傳統,藍緒小白踐行著她的生活哲學,並期待更多人了解白族扎染的深厚文化。
03
百年白族老宅煥發新生
在喜洲,無人不識楊品相。在民國時期,這位成功的商人在家鄉喜洲修建宅院,建築風格秉承了典型的白族民居特色,隨後他在家鄉開展了很多公益項目,為家鄉的供電系統、教育事業作出了極大的貢獻。
在喜洲,也無人不識林登。他出生於美國的一個藍領家庭,從小就開始工作,幫別人清洗地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到了前往中國留學的機會。隨後,他在中國學習,演電影,做駐華記者……從此改變了人生軌跡,也深深愛上了這裡。
基於對中國傳統文化熱愛,他用真誠贏得了當地政府與村民的信任,得到了改造楊品相「楊家門樓」的機會。「楊家門樓」作為喜洲三寶之一,整體氣勢恢宏,傳統白族民居講究「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楊家門樓的結構亦是如此,每坊三開間布局,各坊通過精巧的走廊相連接。經過幾百個日夜的改造,這裡變成了喜洲最有名的精品酒店喜林苑。
林登顯然還有更深的用意:中國的教育大多在城市,而在更有文化底蘊的鄉村內,教育卻無法普及。他想將一些好的教育項目帶進鄉村,為教育事業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酒店與海外各大高校合作,提供人文旅行和研學體驗;酒店內也時常分享白族文化,歡迎所有朋友來聽,這裡不僅僅只是酒店,更是一個文化交流中心。
「我是一個美國窮人家的孩子,卻在這裡實現了我的中國夢,你能夠想像嗎?」林登帶著肖全和學員參觀喜林苑,神採飛揚地說。肖全在8年前第一次來到喜洲時,就入住了喜林苑,並與林登相識:「他(林登)當時帶我去一個古董店,在路上他不斷地和鄉親們打招呼。」肖全被林登與這片土地之間的故事深深感動,帶著這樣的感動,為林登夫婦抓拍下了充滿喜悅的一瞬。
肖全在喜林苑的走廊上抓拍的林登夫婦
林登一家人已經在這裡住了12年,他用實際行動回饋喜洲村民對他的信賴,選聘本地員工,為本地學生提供獎學金,增強村民的文化自信心......從楊品相到林登,從林登到喜洲村民,林登像是一座中外文化之橋,將中國文化以當代的方式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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磻曲村裡的風味人間
「壘石成牆,高達數丈」,離喜洲不遠的磻曲村裡大多是造型古樸的石頭老房子。這個白族聚居村落始建於唐朝中期,距今已有1300多年歷史。法國人Gil的家就藏身於這隻有二十幾戶住家的小村莊。
Gil曾當過3次戰地記者,2005年搬來中國,曾在北京住了4年,又在成都待了5年,2014年來到了大理,現在他會告訴大家:我是一個作家,也做菜。他的家有著桃花源一樣的隱士風情,走到古村的最裡面,再經過一道窄而曲折的石頭小路,推開門,首先見到的是幽靜的院子,裡面種著各種花卉與香草,「我還沒有時間好好打理這個院子。」他用非常流利的中文與大家攀談起來。
「他沒有時間跟我打招呼,所以我就抓拍到了這張他匆忙的狀態。」肖全抓拍到了Gil健步如飛的一瞬。而在夏永康的鏡頭中,Gil的則呈現了另一種模樣,專注而嚴肅,他的臉龐與窗外的風景融合在一起。
2011年,Gil在北京「無國界醫生」NGO工作,因為喜歡做飯,就開始在自己居住的四合院裡做起了私房菜。之後,他機緣巧合來到大理。蒼山和洱海之間的古鎮,讓他回憶起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家鄉,於是,他決定在這個地方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居所。
在大理古鎮教授英語的斯裡蘭卡姑娘也來幫忙,在院子裡採花、布置餐桌,一幅「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畫面就這樣呈現在我們面前。
村民們知道Gil喜歡背著竹簍在菜場買菜,用雲南當地食材融合法國菜,做出一道道別有風味的融合菜式:雲南奶酪與甜椒做成壽司、當地麵包塗鵝肝醬、甜椒醬藕片......他將創意融入食物,也從中找尋到了慰藉。
Gil漸漸與村民成為了朋友,互相串門喝茶,經歷了戰地記者時種種「宏大敘事」,Gil安於這個偏僻的小村落,用食物與文字來講述故事,也將潘曲村以別有風味的面貌展現於大家的眼前。
這些人因不同的緣由來到了大理,卻在這片土地上生長出了自己的故事。他們從這裡獲得了平靜與喜悅,也將傳統的人文、不同的生活方式影響給了更多人。項飆說:「熱烈的話語可能過一陣就降溫了,但是這些具體的故事會留在人的腦海裡,會慢慢改變大家對日常生活的感知,生出一種新的』生活感』。」在大家尋找那些共生的蛛絲馬跡之時,每個人都與這片土地產生了溫柔共振。
這種共振,也因被攝影師的鏡頭捕捉,才最終呈現在世人面前。正是由於首期vivo影像+大師實踐課的機會,肖全、夏永康和眾多攝影師們相聚在喜洲,通過手機影像觀察到了種種生活細節。這些鏡頭之中的故事,同樣也是拍攝者自己的故事。就像夏永康說的:「照片本質上是拍攝者在講述自己的故事」,對他而言,攝影最大的意義即是悅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