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淄博市食文化研究會理事 徐傳國)
近來有關博山飲食的文章,多有面世,此類文章也就成了人們關注的熱點,對魯菜發源地的博山,此乃好事。只是時有別字出現,略顯美中不足。「凡當寫某字,而寫為另外一個與正字音同或音近的字,這個字被稱為別字。」出現別字,有各種原由,只是在飲食文化的表達中,會影響詞彙的準確甚至真確;在飲食技術的交流中,會造成術語的費解甚至誤解;在飲食傳統的承傳上,會產生誤傳甚至誤導。現就常出現的幾個別字做一例釋:
例一:咂魚湯的「咂」
《博山飲食》(2002年 魯淄新出準字2002 B-80)及《博山飲食》(2013年 魯淄文廣新準字2013 ZBF001號)中,均有《咂魚湯》一文,文中用的是「咂」。此文在《博山區飲食志》(2016年 中國文史出版社)轉載,題目改為《砸魚湯》。「咂」字改為「砸」。
原坐落在濟南西門濼源橋東側的匯泉樓飯莊,光緒十二年(1886年)開業,以經營糖醋鯉魚、紅燒麵筋、「活魚三吃」而聞名。其糖醋鯉魚,有頭尾高翹之形、吱吱啦啦之聲、鯉魚跳龍門之狀,外焦裡嫩、酸甜可口。如食興未盡,可把食剩之魚頭、魚骨和少許魚肉再做一湯,人稱「砸魚湯」。暫且不討論是哪裡、誰發明的[zá]魚湯,1886年開業的匯泉樓飯莊的剩魚做法,叫做「砸魚湯」是真。
[zá]魚湯的[zá],是咂,還是砸呢?
我們先來看看兩個[zá]的基本釋義:
咂:1.舌頭與顎接觸發聲,表示讚嘆或羨慕:~嘴;2.吸,小口兒喝:~一口酒;3.仔細辨別:~摸(「摸」讀輕聲)。~滋味。
砸:1.打(敲打);搗:~碎;~地基。~明火(方言,搶劫)。2.打壞,打破:碗~了;3.失敗:戲演~了;~鍋(喻辦事失敗);~飯碗(喻失業)。
取「咂」的「咂滋味」和「砸」的「砸碎」之意,用在食剩之魚的[zá]魚湯上,看似都有道理。不過就下列三種情景來看,就不一樣了:
1.對話1:
食客A:魚別吃乾淨了,差不多了,再[zá]它個魚湯唄?
食客B:好唄!服務員,端下去,叫倷廚師[zá]個魚湯!
2.對話2:
食客A:別吃(得)光剩下骨頭了,來它個[zá]魚湯再說。這家飯店 [zá](的)那魚湯地道著嗹!
食客B:你先別給他吹,叫(他)[zá](一)個,咱咂摸咂摸再說。
3. [zá]魚湯的做法:
先將魚盤內的餘汁和魚頭、魚尾等放入鍋內,用手勺把魚頭砸碎,倒入清湯,再加醬油、鹽、醋、白糖;燒沸後撇淨浮沫,撒上胡椒麵;起鍋時撒上香菜末,盛入湯碗(盤)內即成。
從以上情景和做法來分析,顯然[zá]魚湯的[zá]是由廚師來做、對著魚來說的。解決了[zá]的主語和賓語,用哪一個[zá]就顯而易見了。廚師[zá]魚湯,顯然來自用手勺砸碎魚頭等的動作用詞「砸」。無疑,[zá]魚湯的[zá]是「砸」。
《博山飲食》中的《咂魚湯》在《博山區飲食志》中改為《砸魚湯》,可看出作者的一番用意,此舉成為敢於由別字改為正字的一段佳話。
曾有人提出用「咂」字有「雜」的意思。這裡的「雜」指的是食材多。那麼,「砸」是否與「砸魚湯」的料多有關係呢?「雜」有兩層意思:1.多種多樣的,不單純的:~亂。~沓。~感。~志。~貨。~居。~務。~品。錯綜復~。私心~念;2.混合:夾~。混~。~交。把「咂」「砸」和 「雜」的詞義進行比較,不難發現,「咂」和「砸」與「雜」均無關係。另外,「砸魚湯」只需加入醬油、鹽、醋、白糖、胡椒等正常的調料,撒入少許香菜,因只剩骨頭而無肉時打入雞蛋外,食材並不 「雜」。
不過,倒是真有一個叫做「雜魚湯」的菜。它是粵菜系的一道傳統名菜。在廣東湛江,「雜魚湯」成了平常百姓的家常菜。做湯的魚是漁民在淺海區拉網捕撈的小海魚,品種很雜,故名「雜魚湯」。
然而,此「雜魚湯」非彼「砸魚湯」。
例二:哨湯的「哨」
魯菜的特點之一是「善用高湯、無湯不成菜」。餐飲屆有「唱戲的腔,廚師的湯」之說法,「湯」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制湯工藝由先秦時期煮製「肉羹」的方法演化而來,至遲在南北朝時代提取湯汁的方法已成為一項獨立的烹調技術。在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一書中有這樣的記載:「捶牛羊骨,令碎,熟煮取汁,掠去浮沫,停之使清。」元·韓奕的《易牙遺意》中記載:「以元去浮油,用生蝦和醬舂在汁內。一邊燒火使鍋中一邊滾起,泛來,掠去之。如無蝦汁,以豬肝擂碎和水傾入代之。三四次下蝦汁,方無一點浮油為度。」《齊民要術》的制湯是最基礎的,《易牙遺意》的湯,用了蝦汁或豬肝泥來提清,把湯提高了一個檔次。直到清代,湯的製作日臻完美,已經知道用雞蛋來清湯。清以後,人們開始用母雞、肥鴨、豬肘子等來制湯,用雞腿茸和雞脯茸等來清湯,直至當今。
人們習慣把「制湯」又稱「吊湯」。嚴格說來,「制湯」和「吊湯」是有區分的。製作高湯,簡稱為「制湯」,而「吊湯」只是「制湯」中的一個環節,是用雞腿茸和雞脯茸使制出的清湯進一步清化的過程,所以又被稱之為「提清」。
《魯菜舉要》(2014年 中國書籍出版社)一書,在「吊湯」一節,把用雞脯肉和雞腿肉的吊湯分別叫「白哨」和「紅哨」。《中國魯菜文脈》(2016年 中國輕工業出版社)一書中,也把「制湯」中的一個環節稱之為「哨湯」。有些書籍和文章中,還把[shǎo]湯的[shǎo]寫為「潲」,或者「俏」。於是,就有了「哨湯」「潲湯」「俏湯」等幾種寫法。
說到「哨湯」,讓人想到河南省商丘市寧陵縣的「哨子湯」。哨子湯,創於民國初年,為寧陵縣東街範家的祖傳技藝。其做法是將小米磨成漿以後,配以鮮雞湯、羊油、粉條,加上茴香、姜、花椒、味精、食鹽等熬製而成。食用時,在碗裡澆上特製的牛肉、辣椒油,其味鮮美可口、不腥不羶、香而不膩、餘味綿長。因人們喝湯的時候,習慣用嘴吹一下,會吹出聲響,所以稱之為「哨子湯」。可見,「哨子湯」非「哨湯」,更不是「[shǎo]湯」。
「哨湯」的「哨」字,顯然是根據[shǎo]音直接來定字的;而「潲湯」的「潲」字,估計是放雞腿茸或雞脯茸時,類似雨斜落下來,於是,取「潲雨」之意來定字的;「俏湯」的「俏」字,其來源稍顯複雜。估計有兩種可能,一是在烹調時為增加菜餚的色香味而加上其他食材,叫「俏」,加的食材,如香菜、青蒜、木耳等,叫「俏頭」,[shǎo]湯要加入雞茸,於是,也用了「俏」字;二是取用了「俊俏」的「俏」字,是用來讚美吊過的湯更顯清澈美味的用字。三個字,看似都有點牽連,但是,仔細分析,並十分準確,有些牽強。那麼,[shǎo]湯的[shǎo]到底是哪個字呢?
《中國烹飪百科全書》(1992年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有《制湯》一節,書中說:「清湯,清澈見底而又鮮醇的湯汁。多用於製作高檔湯菜。製作方法有提清、濾清等。提清,又稱掃湯,即先把制湯原料加水燉或煮成頭湯,然後將雞脯肉或瘦豬肉剁成茸泥,用清水澥開(俗稱湯掃或掃子),倒入燒至5~6成熟的頭湯中攪勻,待湯微沸,湯掃與湯內的雜質凝結在一起並浮起,隨即撈淨,使湯汁清澈即成。」
我們說[shǎo]湯,原來是「掃湯」。「掃」,指「清掃,有「清除;掃淨。」之意。「掃湯」說的是「把湯中的雜質清掃掉」。「掃」讀 [shǎo],可能與博山方言的變音特點有關,即是聲母[s]讀成了[sh]。在博山方言裡,時有這種現象的出現,如:「森」[sēn]讀[shēn],「色」[sē]讀[shēi]……但是,在博山方言裡,「掃」讀 [shǎo]的時候,幾乎沒有。
那麼,博山方言的[shǎo]湯不是「掃湯」,又是什麼呢?《紅樓夢》二六回:「這個臉上,是前日大圍,在鐵網山教兔鶻捎了一翅膀。」《古方言詞語例釋》(1999年 江蘇教育出版社)一書上解釋此處的「捎」為「掃,拂」之意。以此可見,博山人依然沿用著古代的說法,[shǎo]湯該是「捎湯」。
例三:搽餡的「搽」
要說清楚[chá]餡,先要說明白博山包子。包子,外地人多指蒸包,而博山人把蒸包就叫蒸包,也叫大包子,或者根據餡子的不同,叫成肉包子,素包子,菜包子,韭菜包子等。博山人說的包子,指的是水餃。為了區別蒸包和包子,因為包子要下水煮,還叫「下包子」。吃過博山包子的外地人,尤其是南方人,確認博山包子就是他們當地的餛飩。其實,這是因為沒有搞清餛飩、水餃和博山包子的共同點和區別的原故。
餛飩、水餃、博山包子同是包餡水煮的麵食,是同族弟兄,形狀有別、叫法不一而已,其祖始是餃子。餃子原名「嬌耳」,發明者是醫聖張仲景。相傳東漢末年醫聖張仲景煎熬羊肉、祛寒提熱的藥材,用圓形麵皮包餡成耳朵形狀的麵食,如水煮熟後連湯帶食贈送給百姓,讓其抵禦傷寒,治癒凍耳。從此人們開始模仿製作,並稱之為「餃耳」或「餃子」,也有一些地方稱「扁食」或「燙麵餃」。「餃」與「交」諧音,「子」為「子時」,大年初一半夜子時正是辭舊歲新春伊始之時,人們取「更歲交子」之意,有了在大年初一吃餃子的習俗。
餃子起始是水煮的,後來出現了蒸餃、油炸酥餃、鍋貼餃、烤餃等,估計是為了與之區別,用水煮的餃子就叫了水餃。去了南方的水餃,改名餛飩;留在北方的水餃依然叫水餃;而同在北方的博山水餃,卻叫起了包子。三者相比,餛飩吃起來要軟一些,水餃嚼起來稍硬一點,這符合南北飲食的習慣差別。餛飩因其過軟,失去本身的嚼勁,又因餡子單一,也只好專做湯來補味。而水餃過硬,沒有了入口的潤感,加之皮子較厚,限制了餡味的發揮。和餛飩、水餃比起來,《醒世姻緣傳》裡把餛飩稱之為「毛耳朵」,晉中乾脆叫了「貓耳朵」,餃子更像「耳朵」,而博山包子形似餛飩,卻更像元寶,餡如水餃,卻更加軟嫩,這或許就是博山包子獨特的地方。
博山包子,就外形來看,是梯形的皮子包成的元寶;就內裡而言,是加工精細、製作考究的餡子。已故高延泰先生在其《博山水餃》一文中這樣描述博山包子的餡子:「博山水餃(包子)的餡子分肉、海鮮、素三大類。肉餡有豬、牛、羊、雞等肉之分,海鮮有蟹黃、蝦仁、魚肉之別。博山人喜歡吃的素水餃(包子)餡是由豆腐、粉條、海米或蝦皮、青菜少許,蔥姜、花椒麵等做成。」
博山包子餡的製作方法,一是剁餡;再是 [chá]餡。剁餡,是將豬肉(五花肉)剁細,期間加蔥姜、鹽、醬油等料,後放入掠過的羅卜或芸豆等蔬菜,一塊剁細即成。放入蘿蔔的餡子叫蘿蔔餡,芸豆的叫芸豆餡……用牛肉或羊肉時,只加入蔥姜,稱之為牛肉餡或羊肉餡。而用豬肉,只加木耳、海米(蝦仁)等的,稱之為三鮮餡。[chá]餡,將肉(五花肉)切成花椒粒或豆粒大小的丁,不用剁,加入蔥姜、醬油、鹽後提味待用;另將粉絲或粉皮泡軟切碎,將韭菜黃切細,加上香油封水,與肉餡攪拌均勻,即成[chá]餡。肉丁,可加海米(蝦仁)、木耳等,成為三鮮[chá]餡。[chá]餡,除了用來包包子,還可用來包蒸包,區別是蒸包的[chá]餡事先要把肉炒好再放配料,而傳統的博山包子[chá]餡裡的肉是不用炒的。做[chá]餡的要點是切而不剁、肉為細丁、配料拌入,現用現做。用[chá]餡包出來的包子原味鮮美、口感極佳。
從做[chá]餡的過程中,可以看出[chá]餡的關鍵是[chá],即料切細碎、攪拌成餡。「搽餡」的「搽」字,有用「粉末、油類塗(在皮膚上)」之意,也就是有「抺」的意思。用「搽」字,從音上能說得過去,但就字義來說就不講了。
那麼,[chá]餡的[chá]到底是哪一個字呢?[chá]餡的[chá],就是多用作飲食用字的「餷」字。「餷」字,其基本字義是,熬東西時邊煮邊攪:~粥。~豬食。詳細解釋為1.一邊煮一邊攪,如:餷豬食;2.(方):熬(粥)。如:餷粥。
沿海地區有「八大餷」。據史料記載約在兩千多年前的秦代既有人群居住在漢沽,其飲食主要是粗糧、用鹽泡製的菜類和大量的海、洚產品,用既原始又有明顯特色的烹調技法製作,民間稱之為「餷」。用「餷技」烹製的菜餚不去掉海產品的鱗、鰓、腸衣,尤其是成品由頭到腹,由腸到骨無一捨棄,原材原汁原味,營養不流失;在遼寧有「炒餷子」,「炒餷子」的「餷子」早先是遼寧滿族人的特色小吃,「炒餷子」,是以玉米為原料,發酵後磨成水面,經沉澱,用手工或模具製成筷頭粗細的光滑條狀,炒吃燉吃,鮮美可口;合肥安慶市的桐城縣有「豬肉餷掛麵」,其他地域也有「炸醬餷子面」,都是將做熟的豬肉與「餷子」攪拌而成的;餷酥,是陝西著名的傳統小吃,將面、大油、蔥花、調料柔和擰疊成夾層小餅,入鏊烘烤,漬黃柔酥;安徽宿州市靈璧縣有種粥,叫「餷嘛糊」。「餷嘛糊」是方言,「嘛」指很多種食材。「餷嘛糊」是由多種食材摻和在一起邊熬製邊攪合而成的糊糊。
上述有關「餷」字的飲食有一個共同點,即將各種食材攪拌在一起而成。這很符合博山[chá]餡的做法。博山方言中有「餷渣豆腐」「餷粥」,甚至「餷旮旯」「餷老婆舌頭」等說法,這裡的「餷」字就有「攪拌」「摻和」「擺弄」在一起的意思。博山包子[chá]餡的[chá]字,用「餷」是較為合適的。
另外,還有一個用於「擦床」的「擦」字。擦床,也叫「擦子」,是一種通過嵌鑲著的斜孔金屬片把土豆、羅卜等擦成條、絲、片的廚具。有的地方把「擦子」叫做「擦餡子」。用「擦餡子」擦出來的餡,稱為「擦制餡」,解釋為拌合而成的餡料。如果把「擦制餡」簡稱「擦餡」,同時確認「擦」字變音為[chá]。那麼,博山的[chá]餡會不會是「擦餡」呢?
回答是否定的。博山[chá]餡的製作,一是用不著「擦子」,肉和韭菜等只能用刀切。即使博山的「剁餡」,有時用到「擦子」,也只是擦蘿蔔、西葫蘆等的初加工,之後還要和肉一塊剁;再是「擦」有「刨擦」而無「攪拌」之意,所以博山的[chá]餡還是用「餷」合適,加之「餷餡」二字均有食(飠)字旁,用著很是貼切。
「餷餡」,還有另一個叫法:[shà]餡。[shà]並非「餷」的變音,而是「沙」字。「沙」有一條字義是:像沙的東西:~糖。豆~。~瓤。博山餷餡、沙餡與剁的餡子的最大區別是將「沙」粒狀的食材攪拌在一起。沙,指的是食材的樣子;餷,講的是成餡的方法。用字是多麼恰當!
餷餡、沙餡的製作和取字,讓我們再一次領略到博山飲食的細緻程度和文化含量。
例四:炒皮辣絲的「皮辣」
《博山飲食》(2013年 魯淄文廣新準字2013 ZBF001號)中,有《傳統博山年下菜的製作》一文,文中有「炒皮辣絲」一節。另,《博山民間文學集成》(1989年 博山民間文學集成編委會)中的《民間歌謠》裡有「焦三撅了嘴」一篇:「……不用腌臢,不用腌臢,蔣家園裡還有幾個批辣疙瘩。」其中的「皮辣」和「批辣」其實是「苤藍」。「苤藍」為十字花科二年生草本植物。它是介於大頭菜和包心菜之間的蔬菜,維生素C、E、鉀和鈣的含量極高,其球莖脆嫩清香爽口,營養豐富,適宜涼拌、炒食和作湯等,有消食積、去痰的保健功能。
苤藍,又稱土苤,茄蓮,球莖甘藍,橄欖球。那麼,博山人為什麼把「苤藍」寫成了「皮辣」呢?這還得從博山方言的變音說起。
1.字的替音。替音,是拉長該字的前一個字的韻母來代替這個字的音。如:「桌子」讀[zhuō 』uo];「樹苗兒」讀[shùmiáo』ao];「我的書」讀[wǒ』oshū]、「冒不巧地進來」讀[màobùqiǎo』aojìnli]、「跑得快」讀[pǎo』aokuài];「睡了覺嗹」讀[shuì』uijiàolin];「猜著是你」讀[cāi』aishìnǐ];「學校裡」讀[xuéxiào』ao];「住在賓館裡」讀[zhù』ubīnguǎn』an];「十字路口」讀[shí』i lùkǒu]、「多少錢」讀[duō』uo qián],等等。
2.字的合音。合音,指在兩個字中,取前一個字的聲母和另一個字的韻母拼成一個單字的音。如「這樣」,取「這」的聲母[zh]和「樣」的韻母[àng],重新拼成[zhàng];「那樣」,取「那」的聲母[n]和「樣」的韻母[àng],重新拼成[nàng];「早晚」,取「早」的聲母[z]、「晚」的韻母[ǎn],重新拼成[zǎn],「多咱」「這咱」「那咱」裡的「咱」即是「早晚」的合音詞。
3.韻母的變音。如,街[jiē]讀成了[jīn],鞋[xié]讀成[xín],挨[ái]讀成[yǐn],伯[b]讀成[bēi],麥[mài]讀成[mèi],德[dē]讀成[dēi],眼[yǎn]讀成[yǐn],沒[méi]讀成[mǔ],可[kě]讀成[kuǒ],做[zuò]讀成[zù],別[bié]讀成[bái],喝[hē]讀成[hā],給[gěi]讀成[jǐ],客[kè]讀成[kēi],百[bǎi]讀成[bēi],邊[biān]讀成[bīn],踩[cǎi]讀成[chǎi],閨[guī]讀成[gūn],磕[kē]讀成[kā],伴[bàn]讀成[bài],等等。
4.z、c、s和zh、ch、sh的變音。如,「淄」讀[zhī],「澤」讀[zhěi];「策」讀[chēi],「冊」讀[chēi];「森」讀[shēn],「色」讀[shēi],等等。
5.捲舌音[r]的變音。捲舌音[r]用[l]來代替。如,「然」不讀[rǎn],而讀[lǎn],「嚷」不讀[rāng],而讀[lāng],「饒」不讀[rǎo],而讀[lǎo],「惹」不讀[rě],而讀讀[lě],「人」不讀[rén],而讀讀[lén],「仍」不讀[rěng],而讀[lěng],「日」不讀[rì],而讀[l],「榮」不讀[rng],而讀[lng],「肉」不讀[ròu],而讀[lòu],「如」不讀[rú],而讀[lú],「軟」不讀[ruǎn],而讀[luǎn],「銳」不讀[ruì],而讀[luì],「潤」不讀[rùn],而讀[lùn],「弱」不讀[ruò],而讀[luò],等等。
另外,還有幾種其他形式的變音。
「苤藍」變成「皮辣」,也是由變音造成的。普通話的「苤藍」讀[piělan],博山方言把[e]和[n]省略了,於是,出現了[pǐla]的讀音,然後,根據[pǐla]的讀音確定了「皮辣」二字。那麼,博山人為什麼要用「皮辣」代替「苤藍」呢?原因可能有二,一是苤藍的皮較厚硬,削皮時會帶著許多苤藍肉,人們往往用其醃製鹹菜,稱之為「鹹菜皮」,因此,人們說到[pǐla] 就常聯想到它的「皮」。在確定[pǐla]的[pǐ]字時,就用了「皮」字;二是苤藍較其它蔬菜,有點微辣,確定[pǐla]的[la]字時,就理所當然地用了「辣」字。
不過,「皮辣」的使用有其地方特點,長此以往,「皮辣」或許會成為博山方言的一個詞彙。雖是這樣,已有普通話的「苤藍」,在正式的菜譜或文章中,還是用「苤藍」為好。
《後漢書·儒林傳上·尹敏》:「讖書非聖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別字,頗類世俗之辭,恐疑誤後生。」 清·顧炎武 《日知錄·別字》:「別字者,本當為此字而誤為彼字也,今人謂之白字,乃別音之轉。」 飲食別字的出現,有其主觀原因,也有諸多客觀原因。早先的文獻中極少涉及飲食的記錄,多數業內人士文化程度不高,技藝和技術的傳承多靠口口相傳,無文字記載。等到編寫菜譜、書籍或撰寫文章時,只能靠記憶還原所聽到的詞彙或語句,加之受方言的影響,別字的出現是在所難免的。
通過以上幾個常見別字的例釋,我們會發現:別字的出現多是在音和義上出現了問題。用音,特別是方言音,來定字,往往不準確。確定字詞的關鍵還是字義,明了字義才會有效地避免別字。因此,在拿不準一個字怎麼寫時,首先要排除方言帶來的音變,其次要查字典。養成查字典的好習慣,不能盲目地按音定字。在字典裡查不到的時候,也不能想當然地按義定字,還要多查資料或史料,避免出現別字而引起不必要的歧義和誤解。
就飲食而言,有了地道的味道,加上準確的表述,才會成為既是生理所需的果腹之物,又是精神所求的文化大餐。
主要參考書目:
1.《齊民要術·飲食部分》(1984年 中國商業出版社)
2.《中國烹飪百科全書》(1992年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3.《齊魯烹飪大典》(1992年 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
4.《漢語方言大詞典》(1999年 中華書局)
5.《古方言詞語例釋》(1999年 江蘇教育出版社)
6.《博山飲食》(2002年 魯淄新出準字2002 B-80)
7.《現代漢語方言大辭典》(2002年 江蘇教育出版社)
8.《飲食話源》(2003年 北京出版社)
9.《中國魯菜文化》(2008年 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
10.《博山飲食》(2013年 魯淄文廣新準字2013 ZBF001號)
11.《魯菜舉要》(2014年 中國書籍出版社)
12.《中國魯菜文脈》(2016年 中國輕工業出版社)
13.《博山區飲食志》(2016年 中國文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