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移民國家,美國往往被稱為「大熔爐」,不同種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此交融。
「沙拉碗」指的是另一種移民社會。這隻「大碗」中,雖然品種繁多,但土豆、西紅柿各不相干,缺乏「融合」。
一場騷亂,令世人突然看到「另一個法國」,一個法國裔公民和外來移民之間割裂的法國。
法國能不能照搬美國模式?法國移民及其後裔的心態又是如何?
「政府不要我們,我們什麼都不是」
居住在騷亂始發地、巴黎東北郊24公裡外的克利希蘇布瓦鎮。一名沒有透露姓名的22歲青年參與了騷亂。他告訴法新社記者,「騷亂」意味著「我們找到了自己的刺激遊戲」。「遊戲」的方式,是夜間向警察投擲燃燒瓶、推倒垃圾桶設置路障和焚燒汽車。
這個說法得到他身邊十來個同齡人支持。其中一人說:「我們白天睡覺、找女朋友、打電子遊戲,晚9時,我們跟警察對抗的好戲開始……就象電影《駭客帝國》。」
18歲的克裡姆說,對於他個人而言,騷亂是向政府實施「報復」。一次,警察「沒有理由」便拘捕了他。克裡姆的父親原先是一名清潔工,現在失業,家裡有6個孩子。克裡姆看來,法國警察對像他這樣的北非移民後裔,格外「關照」。
「我們跟政府作對,因為政府不要我們,在這世界上,我們什麼都不是。」克裡姆說。
用來增加年輕人就業機會的款項被停撥
兩次世界大戰後,法國國內勞動力奇缺,引入大量移民。20世紀50年代,原北非法屬殖民地紛紛獨立,引發新一輪向法國移民的浪潮。
引入移民曾經是法國政府的一項政策。但是,經濟不景氣和政治壓力導致1974年法國中止這項政策。
1999年統計數字顯示,移民佔法國總人口7.4%,北非阿拉伯國家移民人口達500萬,居西歐國家之首。
「在身份證上,你是法國人,納稅、服兵役的時候,你是法國人,其他時候,你是阿拉伯人。」38歲的哈桑·馬魯尼說。30年前,他同父母從摩洛哥移民到法國。他只能找到零時性工作,目前失業。
除了工作機會,居住條件也是移民不滿現狀的主要原因。
得益於20世紀80年代法國政府實施的購房計劃,大部分法國裔公民搬離郊縣。但是,移民家庭無力負擔購房費用,只好留在老地方,巴黎等中心城市周邊,逐漸形成移民聚居的貧困地帶。
去年發布的統計數字顯示,法國貧困郊縣的失業率最高達20.7%,是整個法國平均失業率的兩倍。
法國政府曾經出臺政策,撥款增加年輕人的就業機會。但是,立場強硬的內政部長薩爾科齊上臺後,停止撥款。
歐洲可否學習美國的「大熔爐」模式?
《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網絡版9日發表文章,討論在移民問題上,歐洲是否可以學習美國的「大熔爐」模式?
美國的歷史和文化決定了其移民社會的獨特性。歐洲社會以「血緣」判斷一個人的身份,而美國則以「出生地」為標準。
這意味著,在歐洲,非但第一代移民很難融入主流社會,他們的下一代仍舊如此。
法國的義務教育對法國裔和非法國裔均等。政府以為,這樣就實現了「人人平等」。但是,即便同校同班畢業的大學生,北非移民後裔往往因為簡歷上典型的「非法國」名字和居住地址,無法得到同樣的工作機會。
工薪階層的法國裔和工薪階層的北非移民也許在一棟公寓裡比鄰而居,兒童得到相等的免費教育機會。「不平等」是他們長大之後從社會學來的。
法國社會缺乏美國之所以成為「大熔爐」的基礎——美國之夢。除了本民族價值觀,美國公民都認同的另一個共同的價值觀:自我奮鬥,實現成功。這個「美國之夢」,將不同種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融合到一起。
《基督教科學箴言報》文章指出,騷亂過後,法國政府自然會採取措施,改善少數族群居住區生活條件,但是對於法國,乃至整個歐洲而言,根本的改變,應該在觀念層面。
歐洲不必抄襲「大熔爐」模式,但必須接受這樣一個準則:「多元文化」對社會是促進劑,而不僅僅意味著沉重的福利擔子。
即便歐洲沒有產生「美國之夢」的可能,也應該製造更多公平機會,鼓勵「個人奮鬥」,允許少數族群進入政界高層。 (周軼君 新華社特稿)
■媒體聲音
世界主要報紙8日、9日相關言論摘要如下:
美國《華盛頓郵報》:法國應該反思民族與移民政策
人們對這場騷亂的根源進行了種種分析,但其中很多是誤解。實際上,在發生騷亂的窮人社區,對高失業率和種族歧視的不滿多年來一直在積聚增長。不能過於簡單化地批評法國政府過去忽視了這些問題。他們在解決城市貧富差距和失業等問題上已投入了大量資金。但是就像在美國一樣,就業、教育、犯罪和種族歧視等社會問題相互交織,錯綜複雜,並非政府努力問題就能迎刃而解。美國的洛杉磯、邁阿密和紐奧良均發生過社會騷亂。
從短期來看,法國政府不得不採取強有力的措施恢復秩序。但從中長期著眼,法國似乎應該對其少數民族和移民政策進行反思。
法國《費加羅報》:還不僅僅是「敏感街區」問題
法國發生騷亂,毫無疑問,原因之一在於郊區青少年當中充斥失望情緒。但應當看到,法國在社會保障方面尤其是對敏感街區的投資其實佔了國民收入很大一部分。然而,情況並未得到改善。失業率上升,家庭負債率升高,青少年入學情況甚至更差。這說明法國面臨的不僅僅是「熱點街區」問題,而是一種社會危機。
英國《金融時報》:反恐戰爭難抑極端主義
巴黎近郊連續十幾天的騷亂,引起了人們對種族、移民和歧視的討論。不過,各方意見都忽視了宗教這個問題。法國乃至整個歐洲和美國的領導人認為,通過對伊斯蘭教進行現代民主改造就能抑制極端主義的仇恨。「9·11」和倫敦爆炸之後,美英政府都企圖通過國內穆斯林名流推行這種自由改造。儘管類似的計劃聽起來很重要,實際上卻與現實脫節。這種「使伊斯蘭教現代化」的提法已經過時。目前,歐美推行的反恐戰爭很難從意識形態抑制極端主義,因為有的極端主義來自西方社會內部。(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