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顧名思義,作為藝術活動基礎的創造者,他們是整個藝術生態系統運行的基礎。而我不希望看到的,是藝術家在體制與機制的壓迫下,在資本與機構的剝削中,在策展人和批評家的取鬧裡,淪落成一個無能無力的人。
藝術家,顧名思義,作為藝術活動基礎的創造者,他們是整個藝術生態系統運行的基礎。藝術家的人格魅力、創作風度直接影響著藝術環境的產出,本應像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動人民一樣值得尊重。而今天的藝術家所要面對的已經不是黃土,受環境所迫,他們早已放下鋤頭,開始嚮往天空。
當然嚮往天空沒有任何的錯,猴子撈月的故事告訴我們:高級生物熱衷幻想,不切實際原來就是一種本能。藝術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那麼腳踏實地的?開始重視履歷的長短、參展的多少、圈子的大小,這些水月鏡花的浪漫。07年以前開始的藝術市場火爆,在那個讓無數青年藝術家欣喜和懷念的時光裡各大畫廊/機構在資源搶奪中極盡所能,為多少藝術家製造了一夜成名的幻覺,至今令人嚮往不已。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資本對於藝術家的瘋狂垂愛就像一夜情,年初的時候我見到了08年在深圳F22藝術區開畫廊的一位朋友,浙江的布匹商人,原本商海已經上岸,誰知聽風就是雨的他聽信「當代藝術能夠賺錢」,便在藝術區折騰了兩年,囤貨無數,結果以負一千五百萬的戰績慘烈收場,無奈重返商海。而F22藝術區也終於在2010年分崩離析,誰也逃脫不了「出來混,始終要還」的鐵律。我相信那段時期,在全中國,有無數這樣輝煌而慘烈的故事。「輝煌」是屬於藝術家的,畫廊、個展、炒賣、豐衣足食;「慘烈」是屬於糊塗資本的,圈地、投資、包裝、血本無歸。後來,在社會經濟學的自然調劑之下,資本冷靜了,火爆不再了,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落幕了,而沒有回過神的藝術家們仍然痴迷於奇蹟,已不再是自己內心的土地。
於是如今我們已經很難在應屆畢業生中找到乾乾淨淨如白紙一張的藝術創作者,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都會跟著一條蜈蚣狀的參展經歷迅速得像城市日新月異的摩天大樓。參展次數的多少似乎成為了衡量藝術家質量的標準,這便促使藝術家們不管水準高低品質好壞只要是展覽都趨之若鶩,那感覺就像大齡單身愁嫁男青年在父母壓力和傳宗接代的歷史使命感重壓下將擇偶標準降低到「只要是女的就行」如此的飢不擇食。好了,自從藝術家將目光投向天空,他們明顯是把持不住了。畫廊對於他們來說是重要的,展覽對於他們來說是重要的,批評家的文章對於他們來說是重要的,也許還有加上一本高精尖的雙語畫冊,有了這些裝備,江湖地位自然不薄,內心的土地卻開始乾涸,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反正畫廊是萬能的救世主。
前一陣一位和我相熟的藝術家對我說,北京某家知名的藝術機構,策展人也是國內知名雙年展的策展人,在給她做展覽。當時藝術家諮詢我關於行為藝術的圖片和視頻多少份拷貝適宜。「畫廊說想代理我的作品。」「那你了解過畫廊的消費群體都是什麼人麼?你的東西會被賣到哪裡去?」「不知道。」「那他們想代理你哪些作品呢?」「他們說越多越好,最好是全部。」我看著藝術家感覺良好的神情沒有給出任何建議,我只說:等展覽出來再看吧。
兩天以後展覽開幕,藝術家在我面前打開電腦,她惱火了:八張作品圖片該知名畫廊私自只用了五張;藝術家要求的從左到右的排列順序被該知名策展人完全打亂,作品呈現沒有任何的意義。如果說展場的呈現力度只是技術層面的問題,那麼無視藝術家的作品不經商議肆意妄為則是尊重問題。讓我感覺無比可笑的是:憑什麼張口就可以對著藝術家說「給我代理你全部的作品」既然連一點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和操守都沒有?似乎這還是施捨,藝術家理應感恩戴德。憤怒之餘,我問她:「你還考慮讓他們代理你麼?」她給了我一個堅決的,否定的回答。可是即便落入如此境地,也不是每一個藝術家都會對畫廊說「不」的,只要幻想還在,原則隨時可以退場。藝術家們似乎早已忘記了,「藝術家」這三個字是為內心的自由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