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集中營「四大元兇」是如何落網的？

1949年10月1日，在毛澤東主席向全世界宣告新中國成立的同時，關押許多位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的重慶集中營內卻正進行著黎明前的血腥大屠殺。在大屠殺中，殺人最多、手段最為殘忍的有四個人，被冠以「四大元兇」的稱號。他們在犯下滔天罪行後，曾用各種方式潛逃隱匿。全國解放後，公安機關在廣大人民群眾的檢舉揭發和大力協助下，最終將這四個臭名昭著的罪犯推上歷史的審判臺，接受人民的判決。

01

雙手沾滿鮮血的「元兇」首惡——楊進興

楊進興，浙江宣平人，出生於1917年，23歲時進入國民黨軍統，後被提拔為白公館監獄看守長。在擔任看守長期間，楊進興殺人如麻，手段殘忍，是「四大元兇」中的首惡。

楊進興

1946年8月18日，楊進興和徐貴林等特務，將中共四川省委書記羅世文、川西特委軍委委員車耀先押去松林坡戴公館。在將二人殺害後，楊進興吹了一下冒煙的槍口，向特務們一揮手說道：「把汽油提過來，先給他們洗洗澡！」特務們提來事先準備好的汽油，澆上後放上一把火焚屍。隨後，楊進興等人又將羅世文、車耀先的遺骸悄悄掩埋在戴公館車庫後面的松林裡。

1947年9月13日，楊進興奉命把尚承文、張佔鰲、朱念群三人從白公館解押到楊家山「中美所」，打算用電刑將三人殺害。但在行刑過程中，機器出現了故障，楊進興等人弄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完成殺人目的。楊進興不耐煩地衝過去大罵機器：「什麼新發明，還不如老子的土辦法來得快！」隨後他操起旁邊的十字鎬，朝沒斷氣的兩個人頭頂挖下去，只挖得腦漿飛濺。旁邊的幾個小特務看後都目瞪口呆，此時的楊進興如同魔鬼毫無人性。

在殺害楊虎城、宋綺雲、黃顯聲三位將軍的罪行中，楊進興也充當了重要角色。在殺害楊虎成將軍時，楊進興曾惡狠狠地對殺手們說：「先殺他的家屬，讓他親眼看見自己的愛妻是怎樣慘死的。」在殺害了楊虎城將軍的親人後，楊進興和張靜甫、熊祥等特務揮刀朝楊虎城刺去。楊虎城前胸中的致命一刀，正是楊進興刺進去的。另外兩個特務陳寶琪和張鵠，則衝進另外一間屋子殺害了宋綺雲將軍和他的妻子徐林俠。11·27大屠殺時，楊進興以換地點為由，把黃顯聲將軍和張學良的副官李英毅騙去步雲橋，親自開槍將其殺害，並剝去黃將軍手上的金表。在重慶集中營，楊進興是殺害中共重要領導人和愛國將領最多的大劊子手。

影視劇《追捕渣滓洞劊子手》中飾演楊進興的馬巖

在大屠殺中，楊進興指揮手下特務對白公館內關押的數百名革命志士亂砍、亂殺，手上沾滿革命志士的鮮血。犯下滔天罪行後，楊進興自知難逃人民的審判，在逃往臺灣無望後，他與保密局其他殺手一起，跳上了重慶警備司令部準備好的汽車，朝成都方向逃去，按事先西南特區的編組計劃上山打遊擊。楊進興等特務到達成都後，按照徐遠舉和周養浩的事先安排，他被分到華靈山打遊擊。他們這幫特務共18人，都是參與11·27大屠殺後逃出來的。

在成都稍事停頓後，楊進興等特務於12月5日從徐遠舉手中領了165塊銀元和通行證，乘汽車向華鎣山進發。行進途中，楊進興帶著妻兒投奔到一個隱蔽的村莊，並編造了自己的身世，假冒是廣安代場人，名叫「楊大發」，父母早亡，曾給地主家當放牛娃，做過小本生意，做過木工石匠，四處漂泊混碗飯吃……樸實、善良的鄉民們被楊進興的謊言欺騙，紛紛同情地答應讓他們一家住下來。

楊進興偽裝貧農時穿的上衣

楊進興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去，完全改變了行事作風，將自己徹底偽裝起來。在當地，不管颳風下雨，他都在田間地頭勞作，給人以勤勞、能幹的印象。一轉眼，楊進興到永安場鄉已經三年了。三年來，他不斷聽到消息傳來：同他一起參加大屠殺的特務一個個被政府抓住，吃了槍子。楊進興寢食難安，整日噩夢連連，生怕有一天自己也被發現，於是他更加謹言慎行，藏蹤匿跡。可是，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1953年的全國人口普查活動，註定了殺人惡魔的末日。1953年下半年，新中國開展了建國以來的第一次人口普查。在普查中，根據楊進興自己的說法，他是廣安代場人。但經過區普查辦發函調查，廣安方面查不到「楊大發」這個人，而且也沒有祖籍來歷。區普查辦的同志迅速將這一情況向南充縣公安局匯報。南充縣公安局十分重視，立刻派出兩名經驗豐富的老偵察員前往廣安代場三村，以普查辦人員的身份展開秘密調查。根據各方面的調查分析，老偵查員發現「楊大發」身上有許多疑點，根據多年的經驗，他們認為「楊大發」很有可能是國民黨漏網特務。

《關於肅清一切反革命分子問題的報告》中提到楊進興被檢舉的事情

此前，調查組在調查中得知由於「楊大發」表現積極，當地正想上報他為全國勞動模範候選人。為了麻痺「楊大發」，吳國成特意帶了一張四川省全國勞模的審批表，準備在楊大發前來村公所交表時就地抓捕。「楊大發」喜不自勝，把填寫好的「全國勞模審批表」遞了過去。吳國成接過表看了看上面貼的照片大吼一聲：「漏網特務楊進興，你被捕了！」與此同時，公安局的兩個便衣也衝了過去，將楊進興扭住雙手制服。1958年5月16日，重慶市中級人民法院在人民文化宮廣場召開公審大會。逃匿近十年的楊進興被押赴刑場，隨著一聲正義的槍響，罪大惡極的劊子手終於結束了其醜陋、罪惡的一生。

公審楊進興

02

惡行累累的「貓頭鷹」——徐貴林

徐貴林是河南安陽人，出生於1919年，20歲參加國民黨軍，歷任班長、重慶望龍門看守隊員、巡警總隊警務組組員、分隊副，白公館看守所看守，西南長官公署二處警務組組員，渣滓洞監獄看守長。徐貴林同楊進興一樣，是國民黨保密局系統訓練出的最兇殘的殺手之一。

徐貴林長相粗魯，如黑熊一般，身體碩大肥壯號稱「大力士」，打人時一耳光下去就是五個手指血印。由於兇殘出了名，在望龍門號稱「四大金剛」之一。他最早參與殺人是在1946年8月18日，在警衛組長程永明的率領下，他和楊進興一起殺害了著名共產黨員、四川省委書記羅世文和川西特委軍委委員車耀先。

徐貴林

1949年11月14日，毛人鳳、徐遠舉下令屠殺30名革命志士，徐貴林指揮一群看守，將江竹筠（江姐）、李青林等革命志士分四人一批親自綁好後，交給雷天元、龍學淵、漆玉麟、張杰等大特務槍殺。在11·27大屠殺中，殺人最多的就是渣滓洞監獄。徐貴林和李磊不但指揮特務射殺，而且還手提卡賓槍親自掃射。他擔心亂槍中會有倖存者，就提著手槍去各牢房清理，看見沒斷氣的革命者，對準頭部就射。為了掩蓋罪行，他們還火燒牢房毀屍滅跡。在屠殺過程中，有33名難友衝出燃燒的牢房，徐貴林和李磊手持卡賓槍對衝出的人群瘋狂掃射，眨眼間又有18人慘死在圍牆內，最後僅剩15人推倒圍牆脫險。

渣滓洞大屠殺剛結束，劉鄧大軍就逼進山城。雙手沾滿革命志士鮮血的徐貴林與李磊商量：解放軍快進城了，抓住就是死，與其坐著等死，不如上山打遊擊跟共產黨幹到底。在徐貴林和李磊的率領下，一夥特務爬上西南長官公署二處的幾輛大卡車，向廣安方向逃竄。這群特務正往華鎣山走時，突然接到情報，華梗山一帶已被解放軍解放，縣城正在召開祝捷大會。

徐貴林知道如今已是共產黨的天下，不能拿雞蛋往石頭上硬碰。與其東奔西跑擔驚受怕，不如躲到鄉下過幾天清靜日子。於是他跑回離重慶較遠的郊區，藏到嶽父王德功家。大約躲了半個月後，他發現此地地處偏僻，而且沒有人認識自己。為了生計，徐貴林居然膽大妄為地做起了賣菜生意。誰知沒過幾天，就被當地紗廠託兒所的所長葉蘭英察覺。為了確認自己的懷疑，葉蘭英裝成買菜的與徐貴林講價，發現這個賣菜的一口的河南口音。這印證了自己的疑慮：沒錯，是他，渣滓洞的看守所長「貓頭鷹」徐貴林，並打電話向上級報告。

徐貴林被捕

重慶市公安局得知後，立即派出便衣偵察員帶上通緝照片，找到葉蘭英。經過調查取證和現場比對，確認這個菜販子就是徐貴林。1950年3月22日，重慶市軍管會公安部向所屬18分局發出逮捕令。由於徐貴林經過特工訓練，身上可能藏有防身武器，抓捕時動作一定要快。經過一番籌劃，兩名公安便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衝出，將毫無防備的徐貴林掀翻在地。另外兩名公安人員用棕繩將他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果然，從徐貴林身上搜出了20響駁殼槍一支，子彈20發，軍用匕首一把。徐貴林在審訊時終於低下頭，交代了屠殺革命志士的犯罪事實。1950年5月18日，重慶警備司令部在解放碑召開公審大會，屠殺革命志士的兇手徐貴林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03

向江姐手指釘竹籤的「催命判官」——張界

人稱「催命判官」的張界，與楊進興、徐貴林這些臭名昭著的劊子手一樣，壞事做絕，天良喪盡。在任國民黨32師軍法處長時，他參與了圍剿新四軍的作戰。在後來對20多名被捕的新四軍幹部審訊時，他在沒有審清案情的情況下就定罪，20多名新四軍幹部全被無辜殺害。

徐遠舉審訊江姐時，遭到江姐痛罵，徐氣急敗壞地決定用竹籤釘江姐的手指。動刑時，有些特務認為此刑法實在過於殘忍，嚇得縮在一邊不敢動手。張界見狀，捲起衣袖赤膊上陣，親自將竹籤釘進江姐的十個手指。張界用冷水潑醒江姐後，繼續審訊。江姐忍著劇痛堅定地說：「竹籤子是竹子做的，共產黨員的意志是用鋼鐵鑄成的。」徐遠舉沒有辦法，只得將遍體鱗傷的江姐拖去監牢。

影視劇中的江姐被捕後被執行酷刑

11·27大屠殺後，張界隨一幫特務看守逃往華鎣山，準備打遊擊。但詭計多端的張界眼看蔣介石幾百萬正規軍都被打敗了，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就將老婆孩子藏在川軍旅長楊繼元家，然後隻身一人隨隊往遂寧方向流竄。在往華鎣山和鹽亭逃竄過程中，他們被解放軍打散，張界被俘。假裝普通士兵的張界騙到了解放軍發給的「被俘人員遣散證」後，逃進一個村子，換了一套破爛的農民服裝，找到老婆和孩子，連夜坐上去宜昌的一艘油輪，而後又換乘客輪到了沙市，藏在嶽母家中。不久，全國開展了鎮壓反革命運動。不論城市鄉村都要仔細查戶口、查身份。聽到這個消息，張界提心弔膽地回到了老家清江浦縣建設鄉找到他的大老婆，希望能夠藏身於此。那麼這個「大老婆」又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張界自從混進軍統後，當上了「催命判官」，一時春風得意，就對農村由父母包辦的老婆看不順眼了。他瞞著家裡娶了年輕漂亮、有文化的鄧德華，將大老婆冷落在家。這次有難，張杰才不得已回到家中。但是，令張界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這位大老婆早已紅杏出牆，和丈夫廝混許久。張界突然回到家中，嚇得二人不知如何辦。為了先下手為強，張界的老婆和姘夫商議把張界當國民黨特務、殺害革命志士的事寫了揭發材料向人民政府告發。縣公安局接到舉報後，迅速搞到張界的照片，並很快將其逮捕，解押到重慶市公安局。就這樣，喪心病狂的「催命判官」終於在潛逃七年多後落網。

04

逃亡八年的「劊子手」——漆玉麟

值得一提的是，在重慶集中營的殺手中，還有一個叫「漆玉麟」的特務，同樣是惡行累累，雙手沾滿革命志士的鮮血，其手段毒辣。漆玉麟，湖南株洲人，畢業於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特訓班。在20年的特務生涯中，論殺人的手段，漆玉麟絲毫不遜色楊進興和徐貴林。打開他的檔案，一樁又一樁的惡行昭示著他罪惡的一生。

漆玉麟十分兇殘，生性像他的主子徐遠舉，一旦魚網張開，不一網打盡絕不罷休。川東的共產黨嫌疑犯還沒抓完，他又下川北，15名中共黨員和民主黨派人士落入魔掌。他還去華菳山逮捕了王敏等6人；在榮昌逮捕了劉國志和孫明霞；在合川逮捕了左紹英。僅在《挺進報》案中，由他率領特務抓捕的中共黨員和民主黨派人士達58人之多。

徐遠舉

1949年春，受徐遠舉指使，漆玉麟等特務前往成都，逮捕了中共川康工委書記蒲華輔、川康特委委員華健等人。刑訊時，漆玉麟像一條瘋狗咆哮：「給我用商紂王時炮烙之刑，看這些共產黨人的肉皮有多厚。」幾個特務聽令，將烙鐵放進爐火拉動風箱。漆玉麟拿著燒紅的烙鐵，猛燙華健的心窩。只聽一聲慘叫，華健頓時昏死過去。漆玉麟又從爐中取出燒紅的烙鐵，獰笑著朝蒲華輔走去……「別燙、別燙，我招、我招！」蒲華輔這個貪生怕死的叛徒，最終出賣了自己的靈魂，供出了不少共產黨員。漆玉麟派特務馬上抓人，又逮捕了中共地下黨員30餘人。

此後，漆玉麟又隨徐遠舉前往昆明參加「九九」肅整，逮捕了400餘名民主黨派人士和無辜群眾。這一時期，他因抓捕共產黨人有功，連獲國防部嘉獎，撈了不少獎金。而被他在川內抓捕的中共黨員和民主黨派人士，後來在重慶集中營大屠殺中大部分被殺害。

重慶渣滓洞、白公館被殺的烈士

重慶解放後，眼看上山打遊擊無望，復國更是空想，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棍想盡辦法逃離四川這個是非之地。漆玉麟在老家的名字叫「宋玉成」，漆玉麟這個名字是進軍統後才改的，於是他萌發了回老家藏匿的念頭就這樣，漆玉麟隱姓埋名在萍鄉一躲就是8年。時間一長，祁玉麟的警惕性慢慢鬆懈下來。

一次，村裡有個在區上讀中學的孩子買了一輛「永久牌」自行車。那時，鄉下自行車很少，鄉民們少見多怪，把自行車叫做「洋馬兒」。這天，這個農家子弟推著自行車來到漆玉麟幹活的田邊一條直路上練習，誰知這「洋馬」就是不聽使喚，騎上去又摔下來。漆玉麟心頭髮癢，於是放下鋤頭、捲起褲腿接過自行車，飛身一跳騎上自行車，技術十分嫻熟。那個農家子弟拍手叫絕：「大叔，你真厲害，我拜你為師！」「這算啥，我還能在田坎上飛車走單騎呢！」漆玉麟得意忘形，又飛身上車，在幾巴掌寬的狹窄田坎上繞了一圈。漆玉麟的這次車技展示，引起了村治保主任張順發的警覺，他心想：「舊社會過來的人，誰會騎這『洋馬兒』，此人車技非凡，不是雜技演員就是間諜特工。」於是，他向公安部門報告了這一情況。安源派出所接到舉報後，立即將案情報告縣公安局，同時派便衣警察對漆玉麟實行嚴密監控，並設法取得漆玉麟照片，向重慶市公安局發出調查函。重慶市公安局將收到照片與原檔案對比，又請脫險的同志和在押人犯辨認，確定此人就是大劊子手漆玉麟。

祁玉麟被抓捕現場

重慶市公安局刑偵科立即派出3名精幹的便衣人員，前往江西萍鄉縣公安局。此時已是大年三十。第二天大年初一，偵察員們在安源鎮派出所的大力協助下到了農業社。大年初二這天是農業社的團拜會。漆玉麟也和其他社員一樣，穿上新衣服，喜氣洋洋來到農業社大門口。此時，他已潛逃8年了。這些年來，漆玉麟一直關注重慶方面的情況，好幾個大劊子手相繼落網，職務比他小的楊進興被處決還上了《人民日報》。那幾年確實讓他一日三驚！可現在已經時過8年，重慶方面還以為我被打死或是去臺灣。漆玉麟正在想入非非，忽見幾個陌生人靠近他，不覺心中一驚正欲走開，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已頂住他的頭，遞到他面前的是一張逮捕證。1958年5月13日，重慶市公安局在沙坪垻召開萬人大會，劊子手漆玉麟被押赴刑場，驗明正身執行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