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5日 13:57 來源:深圳晚報
參與互動處於當今資訊極為發達的年代,人們手寫書信以表達感情的機會越來越少。有人甚至將「手寫書信」一項列為「網絡時代的一大願望」。
從報章上看到有些城市開展「溫情家書賽」的消息,倍感親切。組織方已收到數百封家長來信。大多數來信不約而同地提到一點:「這是為父母者收到來自孩子的第一封信」。由此可見,當今年輕人對「書信」這一文體之生疏!
書信,是使用最廣泛的應用文之一;而應用文作為四大文體之一,由於歷史偏見和認識不清等原因,竟被列為「末品」,這種怪事理應澄清。
書信,人人都在寫,但卻不是人人都會寫。常見的毛病有三:一為主旨不明。常常是想到什麼寫什麼,該說的說不清楚,而不該說的又說得太多,東撿西拋不知所云,寫信的目的不突出;二為語不得體。或未考慮雙方的身份關係,行文不夠溫和謙恭;或未考慮雙方的處境心情,行文不合時宜;或文白夾雜,不倫不類;三為格式不合。問候語、祝頌語、落款,都有規定的要求,例如「問候語」應放在首段,不與稱呼同行;「祝頌語」要分行,不與正文連寫;「落款」要考慮輩分,等等。
書信即文章,有其文學功能。文情並茂的書信可以滿足讀者的文學欣賞要求,堪稱為絕妙文章。筆者在大學文學院任教時自編教材《歷代書信選讀》中所選篇目符合這種要求:毛澤東《致宋慶齡》(1949年6月19日)寫得懇切莊重;廖承志《致蔣經國先生公開信》,寫得入情入理;錢鍾書《致孔凡禮信》(1957年)討論學術,辨明是非,以上皆書信精品,屬文章軌範。
書信重在真摯感情的交流。今舉傳說中「朱元璋寫信」一例以資說明,值得回味。據說:朱當初窮困將要餓死時,有一好漢名叫田興救了他,兩人結拜為兄弟。後來朱做了皇帝,田興就隱姓埋名而去,一直不見。有一次,朱獲悉田興在安徽一帶十日打死七隻虎,先後兩次發出「詔書」要田興進京相會,可是他就是不肯來。無奈,朱元璋只好親筆寫信給他。信全文如下:
「元璋見棄於兄長,不下十年。地角天涯,未知雲遊之處,何嘗暫時忘也。近聞打虎留江北,為之喜不可抑。兩次詔請,而執意不肯我顧,如何開罪至此?兄長獨無故人之情?更不得以勉強相屈。文臣好弄筆墨,所擬詞意,不能盡人心中所欲言,特自作書,略表一二,願兄長聽之。……我二人者,不同父母,甚於手足。昔之憂患,與今之安樂,所處各當其時,而生平交誼,不為時勢變也。皇帝自是皇帝,元璋自是元璋。元璋不過偶然作皇帝,並非一作皇帝,便改頭換面,不是朱元璋也。願念兄弟之情,莫問君臣之禮。至於明朝事業,兄長能助則助,否則聽其自便,只敘兄弟之情,斷不談國家之事。美不美,江中水,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再不過江,不是腳色!」
田興收到朱元璋這封親筆信之後,果然過江相見。
若問:何以「詔書」兩次,田興不予理睬?答曰:「皆因文臣好弄筆墨,不能盡人心中所言」。「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朱元璋直抒真摯感情,毫不做作,因而呼之即來。朱元璋親筆寫的這封書信,堪稱是一篇文情並茂的好文章,充分發揮了書信的文學功能。由是觀之,書信之用,大矣哉!
(作者何培基 為國立華僑大學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