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蘇姿豐交談的過程中,你很容易忘記自己是在與極具影響力的美國財富500強企業CEO對話。她沉著、自信、謙遜,並將大部分的成就歸功於父母對她的影響和教育。他們的犧牲、榜樣力量和對「卓越」的追求,不斷指引著蘇姿豐前進。
「可以說我們家是典型的亞洲式教育。我的成長經歷就是好好學習、好好工作,總是要盡力做到最好。對於他們來說,我最大的失敗就是漢字寫得很差,經常拿C,他們非常崩潰。」她笑著說。
書寫漢字也許不是她的強項,做修理卻很在行。蘇姿豐在紐約皇后區長大,小時候,她就能把哥哥壞掉的遙控小汽車拆了再修好。好奇心和解決問題的決心讓她能成為一名工程師和領導者。當大多數人都在迴避問題時,蘇姿豐迎難而上,解決問題。
她回憶到:「當我還是IBM的一名年輕工程師時,有人建議我,應該奔著問題去。要做,就要做最重要的事。我一直都記得。」
2012年,抱著這種心態,蘇姿豐接受了一份前途未卜的工作,那就是來自於AMD拋出的橄欖枝。招募她的是Nick Donofrio,她從前的導師,IBM前任技術和創新執行副總裁以及現任AMD董事會成員。自此,蘇姿豐離開了Freescale的領導崗位,成為了AMD高級副總裁兼全球事業部總經理。這是一個冒險的職業變動,因為當時AMD的股價一直處於低位,企業長期處於生死存亡的邊緣。
Donofrio回憶說:「我告訴過她這將是一個痛苦的過程。整個公司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但蘇姿豐可以接受挑戰。她知道一切事物都是被創造出來的,產品不會憑空出現,需要「你」去製造。
兩年半之後,蘇姿豐成為了AMD的總裁兼執行長。如今,這家公司的股價已經超過69美元,這種逆襲在一個競爭如此激烈的行業裡幾乎是聞所未聞的。
Donofrio說:「她就像是聖女貞德。她開闢了新的領地,樹立了新的標準。」
Donofrio對蘇姿豐的讚賞不僅僅是因為她會領導、能傾聽、擅於做戰略性決策,還包括她有意願幫助更多女性成功。當蘇姿豐20年前決定投身技術領域時,那裡幾乎沒有女性領導者,當然也沒有清晰的上升路徑。在IBM花了15年建立起聲望之後,她最終去了Freescale,那裡能讓她有更多機會領導一個大的團隊,這也為如今她在AMD的角色做了準備。
蘇姿豐自己並不想多談關於「行業偶像」的問題,更希望她的工作能說明一切。這也許跟她的成長經歷有關。成功是一種責任而非獎賞,她從小被教導只有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收穫巨大的成就。在父母的鞭策下,蘇姿豐7歲就開始彈鋼琴,一天要練幾個小時;青少年時期,每天要花費4小時時間往返於美國最具競爭力的公立磁石高中(public magnet high school)之一,布朗克斯科技高中。
當蘇姿豐決定去也許是世界上最好的工程學院麻省理工時,她的父母卻像當初得知她漢字書法拿了「C」一樣的失望。
蘇姿豐笑著說:「我媽媽更想讓我成為鋼琴家而不是工程師吧。但是我沒能去茱莉亞,而是去了麻省理工。」
以今天的眼光看,這樣的家長文化可能會給孩子帶來非常大的壓力。但很顯然,蘇姿豐尊重並希望父母逼迫她釋放所有潛能。而父母也沒有過分要求。
蘇姿豐說:「媽媽給了我巨大的啟發。這些年來,即使英文不是非常出色,但她還是能經營與臺灣貨車運輸相關的進出口生意。她創立了一個價值數百萬美元的企業。而且她總是在我身邊支持我。」
良好的關係是蘇姿豐領導哲學的基石。她的策略之一就是幫助AMD通過誠信和透明與客戶建立穩固的關係。與此同時,她對公司上萬名的員工也是這樣做的。
AMD圖形技術首席工程師Laura Smith認為:「她讓我們看到了技術制勝,良好的夥伴關係制勝。她總是在公開的標準和公開的發展環境中與處於最好狀態的對手競爭。她對團隊很有信心,認為我們能戰勝強大的對手。當有人如此信任你時,你就會變得更強。她已經向行業證明了,這個方法是有效的。」
Smith再一次肯定了強有力但又關愛有加的領導風格給予團隊工程師極大的信心,使他們能打造好的產品,促成AMD今日的成功。在蘇姿豐的帶領下,AMD拓展了圖形和視頻遊戲晶片市場,成為微軟Xbox和索尼PlayStation遊戲主機的晶片供應商。
這些戰略舉措和AMD瘋漲的股價使蘇姿豐成為美國最著名的CEO之一,也令她收穫了一眾獎項和榮譽:《巴倫周刊》將她稱為「2019世界最佳CEO」之一;入選《哈佛商業評論》 「2019年度全球表現最佳CEO榜單」,國家多元化委員會的2017年度50強技術女性以及《財富》雜誌的「2017年度世界最偉大的50位領導人」。2019年,她成為史上第一位登上美聯社年度CEO薪酬榜單的女性。
Smith說蘇姿豐知名度很高,難以置信她還依然肯花時間指導這個領域內的其它女性。
「她幫我度過了危機時刻。」Smith說到,「她總是告訴我隨時都可以找她。一次客戶會議出了問題,我整晚睡不著,於是給她發了Email寫到『如果您有時間,我非常想佔用一點兒時間跟您說說這個問題』。幾分鐘之後,她給我回了郵件。那是凌晨5:30。這不是她的或者公司的危機,但她仍然願意幫助我解決問題。」
蘇姿豐相信「關係」是一輩子的事,無論是對客戶、同事、朋友還是家人。同時,她是一個解決問題的人,這意味著她也能帶領周圍的人面對和解決困難。儘管她管理著一家市值660億美元的公司(當初她接任CEO時AMD市值20億美元),頂著半導體公司唯一女性CEO的頭銜,經常在世界各地奔走,但當媽媽去年生了重病之後,她也毫不猶豫得親自在醫院照看生病的媽媽。
蘇姿豐說:「我們很幸運地度過了難關。」當她回憶起那些日子,還是有些動情。「我的團隊讓我大開眼界。他們非常棒,我只能坐在醫院裡開電話會議。也正是這些時刻讓你意識到什麼是重要的事。沒有什麼比你自己留在家人身邊更好了,無論你是什麼身份,醫生來的時候你都要陪著家人。」蘇姿豐甚至決定如果有來生,她將投身現代醫療保健事業。
Austin Woman: 你給正在規劃自己職業道路的女性的三條建議是什麼?
蘇姿豐:「第一,良好的教育非常重要,沒人能將你的教育背景抹去,這是你的敲門磚。第二,對你所做的事保持野心。我想很多女性都不敢表現得野心勃勃,但我想說一定要有雄心。第三,認真考慮收到的反饋,從失敗中學習。那才能使你變得更好。」
AW:你如何使自己變得有信心成為一個領導者?
蘇:「我堅信領導者是被訓練出來的,而非天生的,我就是這樣。有機會接受訓練,做職業規劃,這就成功了一大半。如果你周遭的環境是好的,那你將學到很多。當我來到AMD時,我就意識到我們有很棒的人才,但沒有系統指導讓他們變得更好。我想訓練他們,令他們獲得成功。」
AW:女性如何在男性主導的行業裡走到頂尖的地位?
蘇:「我覺得女性需要了解,在工程領域,只有產品成功和不成功兩種情況。如果你聰明,有雄心壯志,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那你絕對能成功。這沒什麼讓人畏懼的。你也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女性進入工程和技術行業,未來將有更多。我們的團隊25%都是女性,內部還有女性組織來幫助培養領導力。公司的女性工程師比例很高,而我正好指導過大部分人。」
AW:你曾提過這是一份24小時的工作。那你跟你的先生如何度過在奧斯汀僅有的閒暇時光呢?
蘇:「我們非常喜歡這裡的餐廳,特別是位於市中心的Lin中餐廳。另外,我們喜歡在Barton Creek鄉村俱樂部打高爾夫。」
AW:你的父母最初希望你成為一名鋼琴家,那如今他們依然以你為傲嗎?
蘇:「他們非常自豪。臺灣人的社群對AMD還是比較了解的。我沒有跟他們提過AMD,但他們似乎對此了如指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