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爸爸也很好
●王光榮 (四川)
「6.1」兒童節早上6點多鐘,老婆便到學校給孩子們化妝去了。出於好奇,吃過早飯,我便匆匆忙忙地趕往學校去看表演。
剛走到校門口,「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歌聲便灌入我的耳朵。唱歌的是一個小姑娘,歌聲優美動人,略帶一點沙啞、哭泣。她流淚沒有,隔得遠,我沒有看見。
歌聲還在繼續。不知什麼原因,我竟然停住了腳步,興致倏然消失,一種不悅油然而生:兒童時期正是培養孩子健全價值的關鍵時期,心靈敏感而且沒能力反抗和改變;唱這首歌,孩子會覺得世上爸爸不好,爺爺奶奶不好,其他人都不好,只有媽媽好?甚至於有媽的孩子唱了會嘲笑沒媽的孩子,沒媽的孩子唱到自己像根草時該多自卑多傷心……可以想像,它給孩子幼小心靈刻上多痛的傷痕。事實上,世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也很好,反正我的爸爸就很好。請聽我來告訴你。
他多次放棄當「官」的機會。1962到1965年,他參加南充和廣安兩縣的「社教」後入了黨,組織上先後把他安排到南充縣三元公社和廣安縣白市公社當脫產幹部。由於離家較遠,加之我媽媽和我多病,需要人照顧,他就謝絕了外地安排。1974年,在建在內江市的四川省建材機械廠工作時,單位擬提拔他擔任廠團委書記或者車間黨支部書記,由於家裡面年年「補工分」(拿錢換糧食),他又一次謝絕了領導的好意。
他很勤勞。他從不打牌不下棋不打麻將,一生勞作。他年輕時,經常起早貪黑、翻山越嶺挑煤炭,餓了,啃玉米饃饃或飯糰;渴了,捧山泉水或井水喝。32歲以後,他一直在本地上班,工作比較輕鬆,閒暇時間也比較多;特別是當抽水工後,一個月只上幾天班,其餘時間都在家裡,幫助媽媽種地做家務。挖土、挑糞、播種、收割、洗衣、做飯,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為。老家沒有通公路前,他每個月還要挑兩挑煤回家,20多裡的路100多斤的重擔,壓在他十分單薄的身子上,辛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他很關心家人生活。上世紀70年代全國鬧饑荒。那時,他多次從內江帶糧票回來買糧食,有時為了多買點米,還找在糧站工作的同學「開後門」(通關係),還曾從內江、天津買過豬肉豬油回來接濟我們的生活。他剛到當地單位工作時,豬肉還是實行供應,只要遇到單位「打牙祭」,他總是捨不得吃,把肉帶回家裡大家吃。
他精心照料我常年多病的媽媽幾十年。我媽媽是個「老病號」,還在娘家就有病,病多病雜,究竟是什麼病,赤腳醫生、專家教授也沒說清楚;中藥、西藥,五六十年從未間斷;從鄉村到省城、從醫療到迷信,就是不管用。他心很細,耐心好,家庭責任感很強,常常把藥分好遞給我媽媽吃。常常攙扶我媽媽過馬路、逛街市……幾十年來,毫無怨言。
他很重情認親。二伯因工出車禍,做大手術,他有半個多月一直守護在重慶醫院。聽說二伯出院了,他坐車一百多公裡到重慶楊柳埡去接。在二伯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和三伯把他抬回家,協助安排後事,打掃清潔,直到「畢七」為止。大伯的長子在內蒙古打工遇難,他和三伯等一道去處理,耽誤了半個月的工作。在火車上沒有座位,沒有水喝,啃幹饅頭。在北京站轉車,車站容納不下,警察把人往室外攆,他背著他侄兒的骨灰,在冰天雪地的北國冷得瑟瑟發抖。回來後,馬上又幫助大伯料理後事,一直忙到把「工亡補償金」分配好、錢拿到銀行存好、把存款單保管起來才好好休息。親戚裡面,只要有人生病住院,他一定要去看一看,不得「裝莽」(裝傻)曉不得。他堂兄的女兒在雙河醫院住院幾個月,他只要有時間,每天都要去看看。
他很勤儉會持家。當工人工資低,媽媽長年累月地生病,如果不精打細算、妥帖安排,肯定是無法修建房屋的。他和我媽媽從大家庭分家後,先後兩次修房屋搬家。1971年第一次修房子,修的是土牆房子,獨門獨戶,樹木掩映,生產隊開會和養蠶都在我家裡面。1992年上半年,我家第二次房屋改造,土牆房屋變磚木結構房屋,一樓一底長3間另加廚房、豬圈、廁所,當時在全隊是第一個修樓房的家庭。二妹和么妹成家後,原來的房子很窄,他主動借錢給他們,督促他們修房,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居家條件。我買房後裝修,他也給予了較大的支持。
他為人謙和,受人尊敬。以前,有個「鐵飯碗」是令人羨慕的。有的人,當了個工人、小幹部就不得了,尾巴就要翹到天上了。他在任何時候都沒有認為和表現出自己有什麼優越感。你是老輩子,哪怕你比他小,他多遠也會叫你老輩子;你是他認識的人,他遇見了,也會主動和你聊上幾句;他從不對別人評頭論足、說長道短;對親戚、對朋友、對鄰居、對老鄉真誠相待,沒有一個「仇人」。有一個鄰居好喝酒,喝了酒就打老婆,其他任何人招呼也不聽,親弟兄去勸架還要挨打受罵。兩口子一直稱呼他為「四哥」。每次鬧事,只要他一招呼,兩口子就會規規矩矩地停下來。
他吃得虧讓得人。「文革」結束後,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按照當時的政策,他該落實中專待遇定為國家幹部,由於在廣安縣教育局和廣安縣教師進修校沒有找到檔案,知識分子待遇沒有得到落實,他只是淡淡的一句「無所謂」。
他富有同情心。上世紀70年代初,有兩個南充女知青上山下鄉到我們生產隊,一個叫林昌蘭(後救落水學生犧牲)、一個叫周洪媛,兩個阿姨都很勤快、和藹可親。我們生產隊有部分人狼子野心,很恨她們,處處為難她們。1971年她們原來住的「長五間」大院子被火燒了,一時無處安身,當時我家還在大院子的老房子住,只有一間臥室、一間灶房。他和我媽媽主動把灶臺撤掉騰出來讓她們住,直到知青房修好為止。後來,她們和我媽媽一起養蠶,感情很好。幾十年後,周阿姨他們還多次重訪故裡,打聽他和我媽媽的消息。2017年4月,他們終於相聚,相見甚歡。
他能夠坦然對待疾病。60歲的時候得了腦梗、冠心病,70多歲的時候,心臟安了兩次支架。在剛得腦梗後,一度心情很糟糕。後來,他通過看書看電視,消除了恐懼心理,堅持天天鍛鍊。經過堅持不懈的鍛鍊,他恢復到了正常狀態。
我覺得,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不適合所有的人觀看;《世上只有媽媽好》這首歌從它誕生時起,就不適合幼小的孩子傳唱,嚴重影響孩子的認知能力和心理健康。我寫我爸爸的真實故事,也再一次證明,世上不僅媽媽好,而且爸爸也很好。一個不完整的家庭,總是不能體會到完整的愛的。電影的編劇、導演、演員、攝影……是不是單親家庭、或者認識有誤、或者僅僅為了票房價值,才拍出這種不客觀的電影呢?
聽到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後,很想寫一部電影,叫做《世上爸爸也很好》,為世上廣大當爸爸的人「平反昭雪」,為淨化孩子的心靈盡一份責任。可惜我薄學少才,不懂藝術,更不懂電影,沒有那個本事,只能寫這篇作文,呼籲其他人,能不能實現我的願望?!
(圖片:網絡)
●作者簡介●
王光榮,男,56歲,四川華鎣人。
來自《天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