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家們證明,大約在三百萬年以前人猿揖別,以製造工具為標誌開始了極為漫長的人類歷史。在地球上不同地域生活的人們,因自然環境的客觀因素、自身的生產能力、信息傳遞和交通條件的諸多限定,從古至今一直存在著不平衡的發展。尤其是史前處在極原始狀態完全依賴自然而維持基本生存的遠古先民更是如此。中國大陸從猿到人各個進化階段均有相當完整和系統的遺址、遺物被發掘,然而迄今為止所能見到的人類最早的雕塑遺蹟基本上出現在歐洲大陸,這是多年來縈繞在許多學者心頭的不解之謎。
令人欣慰的是考古學家和地質學家們的不斷努力,為我們一步步接近謎底顯露端倪。在整個歐洲大陸遍地都是極易加工的上好石材——燧石。這就為智人達到創造較為精確形體的能力提供了最為重要的基礎。中國的史前人則沒有西歐尼安德特人那麼幸運,大自然沒有向他們提供與他們同類的歐洲人相同的物質條件,因此要達到掌握完善的造型技巧則要走更為曲折的道路。如北京人遺址周圍的石料主要是極難加工的石英石,經過漫長的摸索,北京人才掌握了石器的特徵,但創造的石器還相當粗糙。賈蘭坡先生曾多次進行試驗,在《中國大陸上的遠古居民》中,他描述到「用火石模仿著打制出一件像歐洲那樣的『石斧』很容易,但用石英模仿北京人打制出一件細小的尖狀器則有很大困難。」
我國境內最早的雕刻器和刻有狩獵情節的骨片,距今有兩萬八千年左右(1963年在山西朔縣峙峪出土)的歷史。在公元前兩萬九千年的時候,歐洲奧端納文化的創造者們已經在質地比較鬆軟的石灰石上雕刻出體態豐滿的女人小雕像。由此可見,物質條件和環境因素對史前人類藝術活動的影響不僅不可低估,而且必然成為藝術形成之初無法克服的巨大限定,這種限定直接作用於人的活動方式,同時注入其審美行為之中。
直至新石器時代,可塑性的物質材料(黏土)逐漸取代了堅硬的石塊,中國史前的雕塑發生了質的飛躍。泥條盤築的各種器皿、各種動物和人物形象,雖稚拙但較輕鬆的捏塑手法表現出中國先民對塑造語言的把握頗有駕輕就熟之感,並且一直把塑造作為主要的造型手段,日臻嫻熟、自如靈活地應用於青銅器造型。泥土的塑造與火的燒制,金屬冶煉和鑄造技藝的結合,創造出一個駭人驚嘆的青銅時代。聞名中外的秦始皇兵馬俑就是運用塑造語言完成的藝術傑作——世界第八大奇蹟。
事實上中國早期雕刻的語言主要集中於對玉石的雕、琢、磨,真正具有完全意義上的雕刻語言的作品大抵發生在秦漢之際。隨著佛教傳入而導致大型石窟藝術的發達,中國雕塑、雕刻的語言有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甚至一時成為其主導語言。然而隨著佛教終於融入中國本土文化,即「宋明理學」之後,寺廟取代了石窟,廟堂之中林立的彩塑,緊貼中國文化傳統的塑造語言又成為中國雕塑發展的主體。
相比之下西方人則對雕、刻的手法顯示出得天獨厚的敏感和偏愛,構成他們雕刻藝術發展的主體及主要擅長的造型手段。從西方史前雕刻至希臘、羅馬、中世紀文藝復興,一脈相承地將石雕藝術不斷推至一個個高潮,尤其是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更是純熟地運用雕刻語言的典範。
17世紀巴洛克風格的代表人物貝尼尼,將堅硬的石頭雕刻得猶如絲綢般華美柔軟,人物衣褶翻飛飄舞,充滿動感,激情洋溢。19世紀末的羅丹不僅以酣暢的泥性、極好的塑造語言促動西方傳統雕塑走向現代雕塑的發展轉型,而且他對雕刻語言同樣表現出非凡的創作活力。所以,只有從中國和西方不同的雕塑風格中,我們才能更清楚辨析構成中西方雕塑藝術兩大傳統的基因及最初的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