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紀實：一起連環僱兇殺人案偵破紀實

凋零的花朵

1998年12月31日11時，山東省肥城市公安局局長高黎明、副局長田文軍率領偵查人員來到肥城市醫院。醫護人員已為受害人11歲的小女孩羅慧做好了手術前的一切準備。當雪似的紗布掀過之後，羅慧腰部左側3X3釐米的獵槍彈孔呈現在眼前。手術刀從羅慧腰中部切開，大夫取出39顆彈粒，另有50餘顆因擊入脊椎不易取出，如果硬取，只能造成更大的傷害。取出的子彈可斷定是標準獵槍擊發。

大夫介紹說，腰脊椎被擊裂神經受損，從此，這位五個小時前還十分健康的漂亮女孩，今後將與半身癱瘓相伴終身。醫生的介紹，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了兩位局長的心上，他們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手術室。

羅慧是一個長相俊美、聰明過人、品學兼優的女孩，家住肥城市湖屯鎮。她的父親羅朝俊和伯父羅朝恆從事煤炭個體經營，辛苦數年，已有百萬資產。羅慧的親姨夫郭慶祿做個體建材生意，擁有二百餘萬資產。

1996年6月，郭慶祿唯一的兒子郭洲開車給羅朝俊運輸煤炭時出了車禍翻車受了重傷，在搶救過程中羅朝俊沒有將郭洲送到濟南大醫院搶救，後來郭洲死亡，郭慶祿認為是羅朝俊害死了他兒子。所以郭要求羅出資60萬私了此事。因為數額太大，羅朝俊不予應允。於是，郭慶祿將羅朝俊告到肥城市人民法院，法院判決羅朝俊負擔全部搶救郭洲的全部費用外，再賠受害人家屬三萬元。郭慶祿對此極為不滿，帶著一家人多次到羅朝俊家哭鬧，並揚言一定要報復！

沒過多久，一天半夜，羅家放在院子裡的5萬餘元的鏟車突然著火。「有人放火！」羅朝俊的妻子驚恐地喊道。在她喊聲響起的同時，烈火噴著黑煙燃燒起來。這時，歹徒風也似地逃離現場，蹲在煤堆上的另一人緊隨其後，他們閃電般翻牆竄出。羅家中只有老人和孩子，他們沒有追趕，只是打開水籠頭，將火撲滅。

羅朝俊從濟南匆匆返回，在院牆邊的廁所內發現一隻歹徒遺留的自製摺疊式鋼刀。這把鋼刀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可他始終沒有告知警方，自己藏了起來。

「都是郭慶祿幹的！讓他出出氣算了！」羅朝恆、羅朝俊兄弟這樣想。他們認為，就這樣的親戚，他還能再做出什麼事來。也許，他出了惡氣，兩家矛盾就會緩和，事態得以平息。但事態的發展，與羅家良好的願望相反。

1998年8月28日，一場更嚴重的事件發生了！這天深夜3時許，羅朝俊的兒子羅文鋒和他的兩位同學正並排躺在床上說著話，忽聽窗外有人撕裂遮蔽窗玻璃的油氈紙，接著手電光射進來。隨著玻璃被搗碎的聲音，一隻槍管伸進來，瞄準了他們。三個孩子驚恐地紋絲不動，誰也沒敢吱聲。這時「砰」的一聲槍響了！

羅朝俊夫婦聞聲一骨碌爬起來，妻子跑向兒子的臥室，羅朝俊藉助梯子衝上房頂。這時，有一輛大貨車沿著老泰平公路由西向東駛來，藉助強烈的汽車燈光，羅朝俊發現，兩名歹徒高一矮，各自提著一支槍，朝著向他們駛來的一輛摩託車奔跑。兩歹徒一前一後坐上摩託車後，駕車的歹徒一踩油門，車子飛也似地向西逃竄。由於車燈一閃而過，天色恢復了原有的黑暗，羅朝俊沒有看清歹徒的模樣。他從房頂上下來，跑向兒子的臥室。萬幸的是，由於槍管偏高，子彈從三個孩子的臉上穿過，只劃破了羅文鋒同學李明強的一層臉皮。如果槍管稍微低一點，三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必死無疑。

就在警方緊張偵查取證的過程中，「羅慧被槍擊案件」發生了。12月31日早晨，羅慧6時起床，正在吃早飯時，她的同學趙斐和往常一樣，騎著自行車來接她一塊去上學。羅慧匆匆吃了幾口，便出門坐在了自行車的後座上。行至接近學校的一條小土路時，羅慧感到身後跟來一輛摩託車，並減速靠近自己的自行車。在她還沒鬧清是怎麼回事時，忽聽背後「砰」地一聲炸響，隨後羅慧從車上栽了下來。聞訊趕來的羅慧的媽從地上抱起女兒，發現她的兩條腿像麵條似的，方才明白女兒是遭人槍擊了。

現場訪問沒有獲得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而圍繞現場周圍的勘查也沒有取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警方唯一了解到的是，那個打槍的人戴著頭盔，穿著黃大衣，由於晨霧瀰漫，看不清車號，也許根本就沒有車號。現場訪問使羅慧的母親想起案發前一天的一幕情景。她向警力介紹說早晨，她和平常一樣起得很早，打開大門後，無意識地朝外瞧了瞧，發現離她家大門有10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身穿黃大衣，戴著頭盔，看不清模樣。她朝那人問：「你有事找誰？」此人沒有回答，扭頭朝停在公路邊的一輛摩託車走去，車旁還站著一個人，兩人騎上摩託車後向西駛去。

案情分析會緊張地開著。各路偵查、技術人員分別匯報了工作新情況。羅慧年僅11歲，品學兼優，顯然可以排除因財、姦情等殺人的因素，那麼唯一的動機就是報復殺人、圍繞報復殺人做文章，很快郭慶祿被納入了視線。偵查員圍繞郭慶祿進行了縝密的偵查，結果證實郭慶祿沒有作案時間。案發前一天晚上，他和朋友在自家喝酒，案發時，他還未起床。8時吃完早飯，9時外出做生意。爾後，偵查員又圍繞郭慶祿的社會關係進行細密偵查，結果證實，與郭密切交往的人員，同樣沒有作案時間。

郭宅探秘

上午9時，肥城市公安局刑警楊慶國、龐根明、羅旭光走進湖屯鎮張莊村郭慶祿家的大門，這是一個方圓足有幾畝地的大院，給人以深遠遼闊的感覺。見有人來了，兩隻狼犬狂叫不已，正在吃飯的郭慶祿一家走出門外，滿面笑容地迎接客人的到來。當聽到有事請郭慶祿到村委會走一趟時，他顯得冷靜自然，其家人也沒出現異常神態。

龐根明、羅旭光帶郭慶祿走後，楊慶國留下來與保姆座談情況，並發現大衣櫥內藏有一支單管獵槍和57發子彈。對此，楊慶國感到心中有了底，他依法提取槍枝彈藥，朝村委會走去。正在村委會接受詢問的郭慶祿，承認與羅朝俊有很深的矛盾，但否認與案件有關、。楊慶國帶著槍枝彈藥到村委會以後，郭慶祿承認私藏了槍枝彈藥。在偵查人員持續不斷的進攻中，郭慶祿透露出與朱三關係甚密，朱三是他的乾兒子等情況。

郭慶祿說的朱三，姓朱名立亭，系肥城礦務局煤礦機械廠人。

當問及朱三具體幹什麼作時，「鉗工」幾字使民警腦海中瞬間閃現出羅朝俊藏了很久，直到「12.31」案發後才提供給警方的那把摺疊式自製鋼刀。龐根明、羅旭光立即帶著這把鋼刀趕到國家莊煤礦，讓朱三的同事辨認。「這是朱三造的，別人造不了！」人們異口同聲地說。

案情有了大的突破。無疑，朱三是一個浮出水面的重要嫌疑人。1月6日，刑警大隊長邱士剛、副大隊長尹承民，帶領楊慶國、龐根明、馬俊東依法訊問朱立亭，並對其住宅及工作場所進行了搜查。在朱立亭使用的工具箱內，搜出一把與遺留在案發現場相同的摺疊式自製鋼刀，以及制刀的工具和零件。隨後，他們將朱立亭帶到肥城礦務局楊莊煤礦招待所進行進一步審訊。

兩天後，朱立亭供述了1996年11月4日，受郭慶祿委託，夥同本礦工人李漢忠在湖屯鎮以北的南北公路上，毆打羅朝俊的哥哥羅朝恆的事實。接著又供述了1997年6月5日，夥同張大力燒羅朝俊「成功」牌三噸鏟車的過程。

朱立亭、李漢忠毆打羅朝恆以後，郭慶祿不解恨，嫌揍得輕。於是，在1997年元旦後的一天，朱立亭向郭慶祿引薦了張大力。郭慶祿在湖屯張莊飯店款待二人。酒過三巡之後，郭慶祿向張大力提出請求，讓他揍羅家的人。張大力說「行，但得先給錢！」，郭慶祿立刻起身回家，拿來15000元錢交給張大力。張大力接過錢就走了。三四天後，張大力回來了，住在郭慶祿家。

朱立亭和張大力守候羅朝恆兩次，都沒有守著，張大力又走了。張大力走後，郭慶祿對朱立亭說：「揍不著人，燒他的鏟車，他家就那部鏟車最值錢，讓他破破財！」於是，朱立亭通過電話向張大力說了準備燒鏟車的事。1997年6月5日下午，張大力給朱立亭打了傳呼，說他在湖屯鎮十字路口處的一個候車點，讓朱立亭去接。

朱立亭用摩託車將張大力送到郭慶祿家。夜色漸深，三人開始動身。朱立亭騎著摩託車帶著張大力，張大力手提郭慶祿早已準備好的兩隻裝有10公斤汽油的塑料桶，郭慶祿騎著自行車在前引路。三人來到距羅家還有30多米處的一個粉房停下把車子放在那裡，走著去羅家。朱、張各提一隻塑料鋪，郭在後邊跟。來到羅家院牆外邊的廁所間，張大力便一個縱身躍上牆頭，朱立亭將兩隻汽油桶遞給張大力之後，也一個縱身躍上牆頭。

兩人各提一隻汽油桶，從牆上跳到牆內的煤堆上。這時，羅家的狼犬狂叫起來，二人只好蹲在煤堆上暫時不動，可是狼犬狂叫不止。這時張大力對朱立亭說:「趕緊!」說著便提著塑料桶跑到鏟車跟前潑汽油，宋正亭也準備跑過去時，忽聽一個女人喊道：「有人放火！同時院子的電燈亮了。」

張大力劃著火柴扔到鏟車上，轉身就往外跑，朱立亭也跟著跑起來。兩人翻牆而出，跑到粉房的放車處，見郭慶綠的自行車不在了，他們騎上摩託車急駛到郭家大門，對郭說：「已經燒了，燒的那部鏟車!」說完，兩人騎摩託車來到國家莊煤礦。這時，朱立亭發現身上帶的摺疊式自製銅刀不見了，張大力的藏刀還在身上。第二天一早，張大力坐公共汽車走了，臨行前他對朱立亭說：「原先定的事成之後，從15000元中取3000給你，我看就用部手機頂了吧!」說著，他遞給朱立亭一部手機。

燒鏟車之後不幾天，朱立亭去郭慶祿家，郭滿臉不高興地說:「你倆幹的什麼事，連個輪胎都沒有燒壞！」朱立亭打了通電話把郭的意思告訴了張大力，張大力說:「不要緊，我還可以繼續行動！」至此，經過工作，又排除了朱三殺人作案的可能。

難道是張大力？張大力是濟寧市無業游民，常在肥城石橫一帶流竄，他說的重大行動指什麼，沒有告訴朱立亭。莫非是槍擊羅家的人？警方開始了對張大力的緊急搜捕行動。

1月9日，尹承民、楊慶國一組人馬到達濟寧市。張大力住其姐姐家，他們在此守候三天三夜，不見張大力蹤影。

秘捕尹燕金

偵查重點又回到了郭慶祿身上，警方從正面接觸了郭慶祿，就有關情況進行了詢問後，放他回了家。1月2日郭慶祿對他的朋友講，警方和群眾懷疑他是正常的，因為他與羅家有很深的矛盾，但的確與犯罪無關。他的老婆也對別人說：「懷疑沒用，沒有證據白搭!」

而就在這時，郭慶祿用金錢編織的關係網開始啟動，夾雜著威脅內容的說情言語風馳電掣而起，警方不得不採取應變措施。

1月7日，警方頂住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以「涉私藏槍枝」依法對郭天祿實施刑事拘留。

1月16，經過艱苦的攻心戰，郭慶祿交代：「我花1500元找了朱立亭、張大力燒羅朝俊的車，沒有達到目的不解恨，又廉傭尹燕金打羅家的人，價格是打殘5000元，死20000元。」

尹燕金在肥城礦務局查莊煤礦供應科當收料員，常來送貨的郭慶祿和他認識。尹金燕貪婪，郭慶祿有錢，二人你來我往，結下「生死」之交，一個陰謀因此而產生。

案情再次有了重大突破，尹燕金即使不是作案者，起碼也是知情人，局長高黎明指示：秘密抓捕尹燕金。

17日下午7時，刑警楊慶國、朱朝陽來到尹燕金所在的飯店房間外。楊慶國喊道:「二哥，找你有點事!」

「二哥」是兒時朋友對他的習慣稱謂，也是只有哥們兒才這樣叫他。所以當他聽到這親切的稱謂後，便立刻下床來到門口。正當尹燕金打量來人時，楊慶國又說道：「二哥！這裡不方便。咱們出去說！」

尹燕金半睡半醒地走了出來，剛走出飯店院子，他就被等在這裡的身著便衣的偵查員推進汽車。

引蛇出洞

1998年1月18日凌晨5時30分，兩輛警車從肥城市公安駛出，朝石橫鎮方向急駛。不多時，警車在趙莊村停下，20多名全副武裝的公安民警分成兩路，朝不同方向奔去。一路由副局長田文軍率領，迅速包圍了劉培昌的住宅，另一路由刑警大隊大隊長邱士剛率領，在劉培軍住宅周圍擺開了陣勢。

時年26歲的劉培昌因犯盜竊罪於1993年10月被東平縣人民法院判處徒刑13年，1994年12月因肝炎被保外就醫。34歲的劉培軍因犯盜竊搶劫罪於1987年4月被肥城市人民法院判處徒刑15年，1996年10月獲假釋回鄉務農。據尹燕金供述，他受郭慶祿僱傭後，物色了劉培昌具體實施報復陰謀。有跡象表明，劉培軍直接參與了這一行動。

時針指向7時，趴在房頂上的民警縱身跳下，衝進房內搜捕，院外的民警躍牆而入，把住了各個出口。結果劉培軍和劉培昌都不在。劉培昌的妻子說，劉15日外出做買賣，一直未歸，不知道做的什麼買賣。劉培軍的妻子說，培軍三天前離開家，不知去向。當警方經過訊問得知劉培軍嶽父家在東平縣，劉培軍原籍是江蘇宜興時，向當地警方發出協查通報，一面派員前去搜捕，同時向周邊縣市通報了案情。

上午11時，執行搜查任務的民警從劉培昌家西屋棚頂上搜出虎頭牌雙管獵槍一支，而從劉培軍住處沒有搜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隨後警方在趙村及周圍進行布控，並於19、20兩日夜間，對二劉住宅及可能藏身之處進行了搜查。

1月21日，石橫公安分局向市局報告，劉培軍來分局，問前兩天公安局找他有什麼事，刑警大隊長邱士剛得知此情況後，急忙趕來，並通知尹承民、楊慶國立即趕到。三人決定將劉培軍帶回刑警大隊審查。劉培軍交代說：「1999年1月15日，我和劉培昌一塊去江蘇宜興購瓷器，準備做生意。在宜興老家時，我女兒打來電話，說公安局找我和培昌。我倆便帶著一套瓷器往回趕，在石橫分水嶺我倆分手。」當問及其它情況，特別是有關劉培昌的情況時，他表示全然不知，一副正常神態，讓誰見了都會感到他沒有絲毫犯罪嫌疑。後來查明，由於劉培昌與尹燕金是單線聯繫，尹燕金不了解劉培軍參與殺人的情節，經二劉密謀，採取了

一個投石問路的險棋。即讓劉培軍到公安機關詢問為什麼找他，以觀公安機關的動靜，因為劉培昌直接對劉培軍講：「只要抓不到我，天底下沒有任何人知道你是打羅慧的人。」因此，才有了劉培軍大搖大擺進公安分局的情況。

邱士剛將審查情況立即向局長高黎明、副局長田文軍作了匯報。一個考驗又擺在了兩位領導的面前。放劉培軍，跡象表明他應該是重大嫌疑人。不放，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與本案有關。經過高黎明、田文軍、邱士剛、尹承民反覆權衡研究認為，劉培軍很可能是投石問路，我們的應變對策是引蛇出洞，雖然這要冒著很大的風險。一個大膽的決策迅即形成——放劉培軍。

再過一月就是春節了。劉培軍回家後，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春節降臨，他和其他村民一樣更新衣，貼春聯，放鞭炮。如果說有點反常的話，那就是保安村47歲的農民張某在2月22日到過劉培軍家串門。只是到了2月24日，預料中的一幕發生了劉培昌、劉培軍碰面了。

這一天，劉培昌、劉培軍同時出現在與肥城市接壤的平陰縣店子鄉邱林村西南土公路上。此刻是中午11時許，陳屯村村民楚加東騎紅色野馬摩託車經過此路，劉培昌、劉培軍騎藍色摩託車從後面追上，將楚加東逼往路東的溝邊摔倒。這時，劉培軍從車上下來，手持鐵棍猛擊楚加東，劉培昌則乘機搶楚加東的摩託車。楚加東大聲呼救，正在田間幹活的邱家林村群眾邱化玫、王明泉、王明輝等聞聲趕來。當二劉正欲騎摩託車逃跑時，邱化玫舉起自行車將兩名歹徒砸倒在路東的溝內，劉培軍掙脫逃跑，劉培昌被群眾抓獲，隨即向警方報警。五分鐘後，公安民警趕到，訊問劉培昌逃跑的另一名歹徒是誰時，劉培昌說是張道元。根據群眾提供的線索，參戰民警迅速圍追堵截，終在孔村鎮孔莊村韓明太家中將被劉培昌稱為「張道元」的劉培軍抓獲。

原來，劉培昌與劉培軍在石橫分水嶺分手後，通過張某租了一間房子隱藏起來。劉培軍遵循他的旨意「投石問路」被警方放回後，他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於是，在2月22日正月初七讓張某給劉培軍捎信，約定了2月24日正月初九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當他得知尹燕金「神秘失蹤」後，更加得意忘形。他把尹燕金的失蹤理解成潛逃。警方抓不到尹燕金，自己就不會暴露。因為他們之間是單線聯繫，層層僱傭。於是，這隻毒蛇終於爬出洞來，上演了這場搶劫摩託車的醜劇。

黎明前的供述

劉培昌對夥同劉培軍搶劫摩託車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當偵查員問劉培昌為什麼把劉培軍說成是張道元時，劉培昌回答：「我恨他！希望警方去抓他。我在正月初七、初八兩天還見過他！」張道元是平陰、肥城兩警方通緝的搶劫批捕在逃犯罪嫌疑人。為抓捕張道元並弄清他與劉培昌之間的關係，警方立即派員到肥城市石橫鎮正明山村張道元的家中抓捕。張道元的哥哥說：「道元已失蹤半年，因道元與劉培昌關係不錯，曾在一塊養豬，我去問過劉培昌幾次，劉培昌每次都說沒見過道元。」

這時，負責訊問張某的偵查員報告張某對為在逃的劉培昌兩次租賃房屋的事實供認不諱、同時，從張某家中搜出面值五元、號碼是BU47475404的假幣。張某稱假幣是劉培昌送給他的，這時平陰警方立即與「平陰縣公園玫城西大壩98·9·2槍殺案」聯繫起來，此案死者身上裝有同樣面值和號碼的假幣。經肥城警方進一步訊問，劉培昌的哥哥稱，劉培昌還曾將假幣送給自己幾張，劉培昌的妻子徐玉婷也見過劉培昌持有同樣的假幣，並回憶道：1998年秋季的一天晚上，自己在家中南屋睡覺時聽到外面有動靜，見劉培昌提一米多長的槍出去，一會兒又提槍回來。種種跡象表明，「玫城公園西大壩98·9·2槍殺案」中的無名屍是張道元，兇手是劉培昌。於是，警方帶張道元的哥哥前去對已冷凍處理的死屍進行辨認，因其臉部已被汽油燒毀，其兄沒有肯定。這時，肥城市公安局石橫分局將張道元因毆打他人被處理時的卷宗取出，將案卷材料上張道元按的指紋與無名屍右手指樣本進行比對，發現同屬於鬥型紋，花紋的具體形態和紋線流向相一致，而且現有的九個細節特徵的形態、方位、布局均相符合，為其他人所不能重複出現。對此，警方高度重視，制定細密的審訊方案。在經過12個小時的攻心戰之後，劉培昌終於供述了他槍殺張道元的犯罪過程。

1998年8月份，張道元多次叫劉培昌一塊搶摩託車，劉培昌表示不願意去。張道元看出劉培昌是牽掛老婆孩子，便問「你牽掛老婆孩子是嗎」

「當然」劉培昌爽快地答道。這時，張道元眼露兇光，惡狠狠地說：「我給你造了！」意思是殺掉他們。劉培昌考慮到張道元是個光棍漢，又正被警方通緝，什麼事都會幹得出來。於是9月2日，張再次叫他一塊去搶摩託車時，他就同意了。

晚上11時許，二人騎一輛摩託車來到石橫鎮分水嶺，等了一段時間，不見有摩託車路過，便又趕到平陰縣玫城公園西大壩下，將車打住後往西走，張道元在前，劉培昌在後，相隔有三米多遠。這時，劉培昌想他想幹掉我的妻兒，我何不先幹掉他，而此時正是一個好機會。這樣想著時，便舉起了槍。

隨著「砰」地一聲槍響，張道元「哎喲」一聲朝後邊的劉培昌扭過身子，但幾乎在同時，他就臉朝下躺下了。劉培昌怕他不死，又走過去朝他胸部開了一槍。然後又抓住張道元的手，朝西南方向拉了幾步遠，掏出身上盛「膚輕鬆」的塑料盒，在摩託車上接了盒汽油，潑到張道元的臉上，用打火機點著。做完這些以後，把子彈殼從槍膛裡退出來，連同打火機、膚輕鬆藥盒一起裝入衣袋，騎上摩託車回返。途經平陰縣體育場南邊的屠宰場時，他掏出子彈殼扔在這裡。回到家已是凌晨3時許，他把獵槍又藏到西屋的棚頂上，回到臥室後，妻子半睡半醒地問道「怎麼起這麼早。」

「睡不著了。」劉培昌說著，長長地鬆一口氣。

在劉培昌交代了槍殺張道元的犯罪事實之後，偵查員對他說：「根據政府掌握的證據，你還與張道元一塊幹過一些事情，要如實講清楚。」

劉培昌聽後十分平靜地說：「我和張道元就只共過這一次事，車沒搶成，就讓我用槍把他乾死了，我和他接觸時間很短。他是1996年從東北回來的，回來後，和我一起養豬，隔不長時間，他就去孔村開路邊飯店去了。請政府相信，我說的都是實話。」

劉培昌生性狡猾、兇狠又具有反偵查、反審訊經驗，3月12日，田文軍、邱士剛、尹承民和楊慶國共同研究了全部案情，對劉培昌的性格特點、心理狀態、人生閱歷及受審過程中的種種表現進行了認真分析，制定了審訊方案，並由尹承民、楊慶國擔任主審。在平和輕鬆的氣氛中，楊慶國、朱朝陽等民警開始了對劉培昌的審訊。

儘管民警們經過兩個多月的晝夜奔波，身心已十分疲憊，但還是耐心地給他講政策，講人生，指出犯了罪的人只要轉變人生態度，同樣也能實現做人的價值如實供述自己所犯罪行，檢舉揭發他人，幫助政府揚善懲惡，這本身就是對社會的一種貢獻。真誠的思想教育，使一開始拒不交代的劉培昌開始發生動搖，他流淚、嘆息到了吃夜餐的時候了，後勤人員送來熱氣騰騰的包子，民警們和劉培昌圍在一起，共進夜餐，並遞去一杯熱水。吃完飯後，又讓他抽菸，他深受感動地說：「我是一個犯了罪的人，可你們還是把我當人對待。」他的心理防線瓦解了，從3月12日開始，陸續交代自己受尹燕金僱傭，持槍殺人的事實。

1996年4月份，本村高慶廷做中介人，劉培昌買尹燕金的藍色「金城鈴木」摩託車，從此認識了尹燕金。

這之後，劉培昌經常去查莊礦洗澡，並與尹燕金見面。尹燕金常請劉培昌到飯店喝酒，幾人很快打得火熱，都有相見恨晚之感。

一次，他們四五個人在查莊礦門口「礦賓聚」飯店喝酒，等酒足飯飽，別人離去之後，尹燕金對劉培昌耳語道：「你能治個人嗎？咱出錢。」聽到有錢，劉培昌「啪」地拍了一下胸脯，說「行」。

尹燕金便領著劉培昌去認了「仇人」的家門，介紹了「仇人」的家庭成員，並提供了照片。

「治哪一個？」劉培昌問。「哪個都行只要是他家的人，治殘5000元，治死2萬元。」尹燕金憤憤地說。

「行，不過按規矩，先拿定金。」

尹燕金隨即把2000元送到劉培昌的手上，並說「趕緊辦」。劉培昌拿到錢後，並沒有馬上辦，告訴了自己的同學張道元，讓張道元去辦。張道元緊盯著劉培昌的眼睛問：「有錢嗎？」劉培昌伸出三個手指頭說：「給三千兩千的。」

「幹！」張道元跺了一下腳說。隨後，劉培昌又領他認了「仇人」家的門。過了幾天，張道元對劉培昌說：「去守了幾次，沒幹成，周圍人太多」對此，劉培昌又把這事告知了劉培軍。劉培軍不久前與別人打架受傷住院，劉培昌送去800元錢，正欠著劉培昌的情，便十分仗義地說「有事到我修摩託車的小屋找我就行」過一段時間，尹燕餘聽不到動靜，找到劉培昌生氣地說「光吹牛，辦不成正事」。

尹燕金的話一下激怒了劉培昌，他咬著牙問：「用槍打行嗎？」

「怎麼不行？」尹燕金肯定地說。

「打死怎麼辦？」劉培昌在要價。

「打死有打死的價錢」，言外之意是，以前說過，給兩萬這事他們就這樣定了。

1998年8月27日，張道元來到劉培昌家，經過密謀後，劉培昌說：「你明晚12時過來，我聽見車響後就出去，咱三個去！」

第二天晚12時，張道元準時趕來。聽到摩託車響，劉培昌就悄悄地從西屋棚頂上取出一支七連發獵槍，一支虎頭牌雙管獵槍，又從破棉被裡抓了一把子彈出來了。張道元正在離劉培昌家50米處一個沒人家的地方等著。在這裡，張道元給兩支槍壓上子彈。然後，劉培昌駕車，張道元手持兩支槍坐後邊，來到劉培軍修理摩託車的小屋旁。聽到車響，劉培軍立即出了門口，張道元猛地伸出一隻手，將虎頭牌雙管獵槍遞給了劉培軍。劉培軍「喇」地一下接過槍，一抬腿坐在了張道元身後。而就在同時，劉培昌給本來沒有熄火的車子加大了油門。接近「仇人」家附近時，劉培昌將車速放慢，觀察動靜。見「仇人」家最西頭一間房裡亮著微弱的燈光，他又朝前開車，在這間房子的正前方剎了剎車，張道元就下來了，然後劉培昌往前開了二三米，又剎了剎車，劉培軍又下來了。這時，劉培軍想到在這裡打住車，會讓屋裡的人聽出異常動靜，便又朝前開出三十多米，然後熄火，推著車子往回走，來到「仇人」家正前方的公路邊停下，等著張道元和劉培軍。

這時，張道元、劉培軍已走到西屋窗子前面。窗子用油氈紙包著，燈光是從縫隙中透出的，往裡瞧不見人，於是張道元撕裂了窗子左側的油氈紙，還是瞧不見人，就在這時，劉培軍撕裂了窗子右側的油氈紙，用手電往裡照。張道元湊過來看時，見那燈是放在床頭邊的電風扇的指示燈，風扇正轉動著。

他隨即用槍管搗碎了玻璃，然後將槍管伸進，朝著指示燈扣動了扳機。這一切，幾乎是在同時進行的槍響的同時，劉培昌啟動了發動機，二人朝摩託車跑過來。三人乘車飛也似地向西逃竄。

事隔兩天，劉培昌到查莊礦找到了尹燕金，滿臉堆笑地說：「那事辦了，人家說快拿錢。」

不等劉培昌話音落下，尹燕金就陰沉著臉說：「辦的什麼事，像放個鞭炮似的！」劉培昌立刻收住笑臉說：「人家說辦了！」

「辦啦，辦的什麼事，沒打著人！」劉培昌央求道：「多少得給一點」尹燕金又提高了嗓門，一字一頓地喊道：「沒辦成事，不給錢！」劉培昌心中尋思道：「也是的，沒辦成事，怎麼能給咱錢！」他悶悶不樂地回到家，張道元在等著他。

見劉培昌回來，張道元立刻站起身，圓睜睜地雙眼緊盯著劉培昌的衣袋。

「人家說，沒辦成事不給錢！」劉培昌看了張道元一眼說道。

「是嗎？」張道元洋腔怪調地說道。意思是說，這不可能，錢你自己吞了，他朝劉培昌的妻兒「哼」了一聲後又說：「等著花錢吧！」然後，拿起自己放在劉培昌家的七連發獵槍，怒氣衝衝地走了。

望著張道元的背影，劉培昌預感到張要殺自己的妻兒。他的牙齒越咬越緊，發出咯咯地聲響，必須在他下手前先幹掉他。

劉培昌交代完這些後，思想又出現了反覆，突然封了口。

與此同時，肥城警方對拒不交代犯罪事實的劉培軍加大了審訊力度。劉培軍再也找不到狡辯的縫隙，開始交代所犯罪行。

1998年12月29日，劉培軍幫助劉培昌收拾剛蓋完的新房時，劉培昌對劉培軍說：「你明天早晨時騎著車來找我。」第二天，劉培軍騎著藍色金城鈴木到了劉培昌家後窗下，聽見車響，劉培昌就提著一根棍子出來了，然後他們就去了曹莊村那戶「仇人」家附近。劉培軍在路邊看著車，劉培昌在離那戶人家大門約有多10米的地方站了大約二三分鐘，他們就回來了。回到村口分手時，劉培昌對劉培軍說：「你明天早晨5時再來。」

第二天早晨5時，劉培軍準時趕到，劉培昌提著一支虎頭牌雙管獵槍出來了。他讓劉培軍持槍，自己駕車。大約在6時來到那戶人家附近的一個交叉路口處，減速將車頭調至往西方向後打住。然後，劉培昌下車走到離那戶人家50米處站住。劉培軍則站在車前等著。一會兒，劉培昌快步到車跟前對劉培軍說：「跟上前面那輛自行車！」

車啟動後，劉培昌對劉培軍說：「你一直往前騎就行！」這天霧很大，劉培軍駕車與自行車前後間隔三四米跟著。穿過一個鐵路口約多10米，自行車將要拐上通往學校的小路時，劉培軍將車提速，趕到自行車南側，然後放慢速度，與自行車南北間隔三四米，幾乎呈並排形式前行。這時，「砰」地一聲，槍響了，劉培軍隨即加大了油門，就這一槍，讓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終身殘廢！

至此，所有罪犯的犯罪行為都被查清。

最終，郭慶祿被判處死刑，兩名殺手被判處死緩，而其他參與者被判處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