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死了,自殺,喝了毒鼠強,全班師生驚愕惋惜不已。
張明是個皮膚黑黑的初三男生,個頭不高,愛打籃球,酷愛數學。
一次數學老師說給大家出一道題,他解了很久,覺得很有意思,問誰有興趣來黑板上解一下,上去幾個同學,直到下課鈴響也無解。
張明觀戰很不甘,陷進這題裡,飯也不吃了,籃球也不打了,覺也不睡了,有靈性就是有靈性,月明星稀的時候張明解出8張草稿紙,興奮得睡不著。
第二天老師也忘記了這件事,張明追到辦公室給老師看,老師一邊驗算,一邊嘖嘖,最後一種解法還是張明講給老師聽,老師讚不絕口大呼過癮。
老師告訴張明這是一道奧數題,難度很大。沒想到張明有這樣的天賦,問他願不願意學奧數,奧數拿獎還可以擇校加分,張明開心得不得了,心中有一團火苗升起。
張明覺得老師給他指引了一條光明大道,如果他考出好成績,就很有機會進入夢寐以求的省實驗中學,等於一隻腳就踏進了大學,張明渾身是勁兒。
三月份老師通知張明奧數報名,交38元報名費,張明興衝衝跑回家問媽媽要錢,媽媽頓時拉下臉來,罵他道,一天天要錢,有完沒完。說罷頭也不回走進對門的麻將館,一陣「譁啦譁啦」搓碎了張明的心。
已經是報名最後一天,老師問張明報不報名,張明眼淚刷就下來了,老師頓時也明白了幾分,自掏腰包給他交上錢,拍拍他的肩,告訴他加油,張明當時好想上去抱抱老師。
集訓開始,張明特別拼命。
中午吃完飯立刻回到教室練習,困了就去衝把涼水,累了就在座位上舒展一下,晚上門衛大爺都來催幾遍,早上門還沒開,張明已經等在門外,大爺也驚嘆不已。
功夫不負有心人,集訓結束,張明拿了一等獎回來,這是學校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也給張明打了滿滿一針雞血,老師們直誇這個學生又聰明又努力,要齊心協力把張明送進省實驗中學,張明心裡的牙齒咬得緊緊地。
優秀的學生是緊張而孤獨的,張明保留了中午繼續在教室學習的習慣,複習資料飛快地從左邊移到右邊,課本封面破得掉渣渣,但每一頁就像在腦子裡拍了照片一樣清晰。
張明看看自己蒙了灰的籃球,心裡默念,加油加油,考完了打個夠,背上它去報名,多牛掰,想著想著就咧開嘴笑,又能量滿滿。
這天早上,張明發現衝早餐的乳粉沒有了,他就幹啃了幾口麵包,吃得急,感覺像吞了幾塊大石頭,頂得難受,擰開水龍頭喝了幾口冷水就去學校了。
一上午胃裡翻天覆地鑽心疼,猶如插了幾把刀,張明臉色慘白,滿頭冷汗,又冷又餓,堅持到放學已經精疲力盡,此刻他特別特別想吃一碗熱乎乎的麵條。
他似乎看見家裡媽媽已經做好熱乎乎的麵條,澆上色澤金黃的土豆茄子滷,吃完再喝上一碗濃濃的麵湯,又充實又舒暢,胃疼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明媽媽自從跟爸爸來到城裡之後就看花了眼。
隔壁嬸嬸時常去步行街逛上一圈,拎著大包小包回來,還讓大家一起試穿試戴,張明媽媽羨慕不已,每次都依依不捨還給人家,這天的晚飯肯定是就著媽媽的臭臉吃一碗開水泡飯。
對面胡姨愛打扮,經常去美容,覺得化妝好麻煩,乾脆做了最時尚的的半永久,天天就跟化了妝似的,別人早起油頭垢面,胡姨唇紅齒白,眼黑眉濃,風採依舊。
媽媽不服,就念叨胡姨那麼大年紀也是白瞎,她自己哪裡不比胡姨強。張明腦袋就嗡嗡的,一團漿糊。
最讓媽媽受刺激的是女人們睡不著,相約著一起去酒吧跳舞,這個城市的酒吧挺特別,女士免收門票,姐妹們打扮得時尚漂亮,不停地有年輕的小夥子過來邀請跳舞,大家臉上蕩漾著幸福滿足的笑容。
而張明媽媽卻一個舞蹈也不會,素麵朝天,想想自己以前睡不著只能揪他爸的耳朵,心裡就不平衡了,這才是人過的生活。
張明媽媽發誓要把之前錯過的生活都補回來,做一回城裡人,可惜掏掏自己的口袋又失望了,她就在每次張明爸爸回來的時候,把他的口袋掏乾淨,即使這樣,爸爸的收入並不能跟上她的腳步,她就憋氣。
經常睡著睡著,就聽「咚」一聲,媽媽就把爸爸推到地上,然後破口大罵,張明好幾次驚醒,半天緩不過神,轉眼一個鍋蓋就朝他飛來,這個15歲的男孩子使勁憋著淚,求中考快來,趕快考出去。
後來媽媽發現了新大陸,在麻將館贏了幾把牌,口袋豐裕了一點,立馬去買來口紅,粉餅,也對著鏡子描畫起來,爸爸也像得救了似地由媽媽去,不再過問。
有一天張明下晚自習,快到家門口,看見黑影裡站著兩個人摟在一起親親我我。
張明站著沒動,適應了黑暗以後,張明這才認出是媽媽,而抱著她的那個男人他不認識,他們又靠到牆上不知在幹什麼,張明好失望,他慈愛的媽媽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都長大了,她怎麼要去幹這種骯髒的事,張明好難過。
常常有不同的男人來家裡約媽媽到對門的麻將館裡遊戲人生,她沒錢他們給出,媽媽漸漸寬裕,但麵條卻常常吃不到了,張明的心越來越冷,初中的他無力又無奈。
張明回到家,家裡果然沒人,冷鍋冷灶,門也沒鎖,張明還想著吃麵條,就去對門找媽媽。
麻將館裡煙氣繚繞,十分嗆人。張明在影影綽綽的人頭裡找到媽媽,說媽,回家給我做點飯吧。
媽媽一開始不理張明,張明又叫了一聲,媽媽突然把牌一拍,用力推了一把張明,厲聲說到:「滾開,晦氣,吃什麼吃,就知道吃,餓死鬼轉世啊!」
張明險些摔倒,再不敢說話,怔怔地看著媽媽,看她把長城拆開再推到,推到再壘起,樂此不疲,就像他已經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張明走了出去,邊走邊哭,心碎得就像被她媽推到的一塊塊磚,潰不成軍。胃又開始抽搐,心臟像被人挖走了一樣,張明感覺自己的胸腔像被注了氣體一般,馬上要爆裂。
是啊,自己和弟弟都是她的拖累,她的冤家,她的債主,爸爸也是她發動機上配的破輪子,她早就不想要了。
爸爸總說他們不容易,家裡也不寬裕,讓他哥倆聽話,好好學習,將來掙錢容易些。事實上張明的考試費都不如媽媽賭資的幾分之一,即便如此,媽媽也不願意分幾塊出來。
自己的生命是他們給的,自己的血肉是他們給的,甚至自己的靈魂裡也充滿他們的基因,他每次幾乎像乞丐一樣討要學費,媽媽的疾言厲色像密集的飛鏢,傷得他鮮血淋漓,氣息奄奄,痛不欲生,多少次想一割兩斷,這次斷不掉就還給他們吧。
張明走在去學校的路上,路上空蕩蕩一個行人也沒有,澀澀的陽光毫無生氣,春風乾燥凜冽,似乎要掠走所有水汽。
張明看見同班的小馬從網吧裡鑽出來,他喊住小馬,問小馬有沒有十塊錢。
小馬說只剩兩塊錢了,都給你吧。那時的孩子總是單純義氣,不多問就傾盡全身。
張明想買一點吃的,最好是一碗麵條,但最便宜的麵條也得四塊錢,張明露出苦澀的笑。
張明拐進去一家雜貨店,問老闆有沒有毒鼠強,老闆說有,兩塊錢一包。
張明緊緊攥著毒鼠強來到教室,寫下自己想說的話,老師對不起,我要讓你失望了。
對同學說加油,你們都會考上好學校,遺憾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對父母說,再也不用求著他們活,求著媽媽做飯,再也不拖累他們了,把身體和命都還給他們,下輩子再也不要相見。
張明抱起籃球走出教室,邊走邊吃,吃完把袋子裝進口袋,開始起跳,瞄準,投籃。
胃裡開始燒起來,和之前的冰冷交織,翻江倒海,像受了千千萬萬的鋼針,張明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來,嘴裡不斷翻上洶湧的口水來,他緊閉牙關一口一口往下咽。
人之向死,無所畏懼。張明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彈跳越來越好,突然他感覺自己夠到了籃筐,這是他打籃球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是每個高大男孩子自豪的事情,張明好開心,感覺自己像片羽毛緩緩落下。
他從自己的身體裡剝離出來,他看見地上的那個自己在抽搐,嘴裡冒出一堆一堆的泡沫來,眼睛耳朵鼻子滲出血來,黑黑的皮膚發出慘白的光,痛到了極點也不吭一聲。
張明看見路過的人衝上去扶他,搖他,有人朝學校跑去喊人,他突然有點踏實,覺得還有人在意他,不過都是他不認識的陌生人,他抹抹眼淚,轉身走遠,再不回頭。
救護車刺耳的嗚哇聲衝進操場,劃破了午間的寧靜,到達醫院後,醫生搖搖頭說已經不行了,家屬準備後事吧。
老師急忙領了幾個學生往張明家趕,邊走邊打電話,沒有人接聽。到了張明家,家裡空無一人。
老師在鄰居的指引下衝進了對門的麻將館。
張明媽媽很不耐煩,厭惡地說:「什麼事啊?還找到這來,老師不應該在學校教書嗎?」
張明媽媽,張明中毒了,在醫院搶救,你快去看一看吧。
話音剛落,張明媽媽哭天喊地跑出來,我的兒呀,麻將館的人們也都跑出來看熱鬧。
張明媽媽軟癱起不來,老師和同學架著她往醫院方向跑。
到了醫院,張明已被蒙上白床單,安安靜靜地,幾個學生在旁邊抹啜泣。
張明媽媽不相信,打開白布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不是我的娃呀,不是的,不是的,你們騙我,你們學校賠,賠,我的的兒怎麼成了這樣呀,你們,你們都去坐牢!」
突然站起來就抓扯老師。老師猝不及防,臉上被撓出血紅道子,鮮血立馬冒出來,老師氣得臉色鐵青,攥緊拳頭,拿起電話報了警。
張明媽媽就去學校鬧,坐在門口哭喊,誰也不讓進,圍觀的人裡三圈外三圈,誰去拉,她就撲上去撓誰。
警察最後判定學校並無責任。
看著冰棺裡的張明,老師咬著唇,仰著頭努力想使眼淚不流下來,同學們哭得嗚嗚咽咽,張明爸爸臉色陰暗,張明媽媽一把抱住小兒子哭:「寶兒啊,寶兒,幸好媽媽還有你!」
張明弟弟一把推開她說:「你是魔鬼,是你害死了哥哥,是你,我恨你!」
門外下起了雨,越來越密,樹葉吹得譁譁響,天色昏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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