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所以大年初一出生的賈元春,打小就被人認為「福大」,探春就曾當眾羨慕過:「怨不得她福大,生日比別人就佔先」。
賈元春果然不負眾望,後來入宮作了女史,又被封了賢德妃,原本就是達官顯宦的賈府,又添了一層皇親國戚,權勢愈發燻天灼日,真真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然而,這一位「福大」的賈家大小姐,終歸不過是一顆爆竹,一瞬的絢爛後便化作雲散煙消。
元春的結局,在前八十回中多有暗示。譬如第二十二回中眾釵制燈謎,元春給出的謎面是:
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此詩謎底為「爆竹」,一響而散之物,因寓意不祥,賈政看後大覺不快。根據作者一貫筆法,這燈謎乃預示元春命運結局的「讖語」。
而在第五回,作者就提前埋下了賈府的結局,乃「食盡鳥投林,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可知賈家後來大廈傾塌,而賈家要徹底敗落,宮中的靠山元春必先得倒。那麼,元春是怎麼死的呢?
其實,元春的一生,都隱藏在一個丫頭的名字裡,那就是她的貼身丫頭抱琴。
在《紅樓夢》裡,每一釵的貼身丫頭名字或多或少與主子的命運有關,如黛玉身邊的雪雁和紫鵑,雪雁象徵孤獨與忠貞,紫鵑啼血思歸,都隱喻黛玉的人格和愛哭的特質;又如寶釵身邊的金鶯兒,唐詩《閨怨》中有「打起金鶯兒,莫教枝上啼」詩句,此詩描繪獨守空閨怨婦的情景,暗示寶釵將來嫁入賈家,寶玉離家出走,其守活寡的情景。
此外司棋通「死棋」,預示迎春的人生沒有迴旋餘地,死路一條;侍書通「勢輸」,暗示探春再精明強幹,在末世背景下亦滿盤皆輸;入畫通「入化」,乃惜春將來通達了悟,遁入空門之意。那麼抱琴呢?
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發現了,賈家四小姐丫頭名字乃「琴棋書畫」之意,暗示其主子特長,元春精通音律,雅擅琴道,毋庸置疑。此外,抱琴通「暴寢」,死在睡夢中之意。
元春在睡夢中死去,有沒有這個可能?我們來她的紅樓夢曲《恨無常》:
喜榮華正好,恨無常又到。眼睜睜,把萬事全拋;蕩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鄉,路遠山高。故向爹娘夢裡相尋告:兒命已入黃泉,天倫呵,須要退步抽身早。
前面兩句,再次說明元春的風光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因為意外很快來臨了。後面兩句可看出,元春死前還沒有感覺到不對勁,以至於臨死之前才想到要跟父母家人相告自己已經命入黃泉,再後勸告「退步抽身」,用的是託夢的方式。
再看看元春的死法。
元春怎麼死的呢?關於這個問題,文中曾經明確點過一次,便是第十八回元春省親,其點了四出戲,其中一出《乞巧》後脂硯齋批:「《長生殿》伏元妃之死」!
《長生殿》主要講述楊貴妃和唐玄宗愛情故事。這意味著什麼呢?元春將會和楊貴妃一樣死去。而楊貴妃是怎麼死的?被縊死的,很巧,在元春的判詞中就隱約透露這種兇兆。
元春的判詞中有一幅畫,畫中畫著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
香櫞,櫞同「元」,乃元春之意,那麼弓呢?有的人認為這是宮殿的意思,乃元春在宮中之意。其實不是,因為其他金釵的判詞中,凡涉及建築物的都直接畫出,如巧姐畫中的荒村野店,惜春畫中的古廟,以及秦可卿畫中的高樓大廈。所以,元春判詞中的這把弓,並非指宮殿,而是兇器!
結合畫中所描述,元春這顆香櫞是掛在了弓上面,可知元春是被弓箭勒死的。
那麼,堂堂一個妃子,為何落入被勒死的境地呢?答案還是藏在抱琴這個丫頭名字裡。
「琴」,今上兩個王。《紅樓夢》裡,宮裡有兩個王,一個是太上皇,一個是今上。父子倆看似一團和氣,但縱觀歷史,沒有一個皇帝是能和太上皇和諧相處的,太上皇永遠是尷尬的存在。文中這一對父子亦不例外,從太上皇特諭後宮嬪妃可歸省便知,這太上皇的手伸得有點長,這顯然是大忌。
而除了宮裡兩個王,宮外的北靜王和忠順王也不太和諧。第三十三回,忠順王府長史至賈府尋蔣玉菡,面對賈政趾高氣揚,傲慢無禮,其與賈家素無往來,而賈家與北靜王府為世交,可知兩個王爺勢不兩立。
在忠順王尋蔣玉菡一事中,透露幾個信息:
第一,菡同「函」,函乃諭旨,而蔣玉菡又住在「紫檀堡」,紫檀乃裝置玉璽之物,可知蔣玉菡象徵著權力,所以北靜王和忠順王爭奪蔣玉菡,暗指後來二王權力之爭。
第二,忠順王要尋蔣玉菡,卻沒有先去找最先贈送茜香羅給蔣玉菡的北靜王,而是先找到賈府,可知後來賈府捲入二王之爭,而忠順王柿子挑軟的捏,賈府最先遭到攻擊。
賈府如何受到攻擊呢?
賈家雖然煊赫了近百年,但因為「一代不如一代」,至元春一輩,已經式微,所以元春封妃後,整個家族命運都系在了她的身上。這一點忠順王必然異常清楚,所以打蛇打七寸,要收拾賈家,就得除掉元春。
那麼一個深處後宮的妃子,如何除掉?自然是用另一個妃子去除,也就是宮鬥。在第七十二回,王熙鳳與旺兒家的說到自己昨晚作的一個夢:
夢見一個人,雖然面善,卻又不知名姓,找我。問他作什麼,他說娘娘打發他來要一百匹錦。我問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說的又不是咱們家的娘娘。我就不肯給他,他就上來奪。
錦,象徵著富貴,一百匹錦,暗指賈家一百年榮華富貴,而卻有另一個妃子要奪走這一百匹,也就是賈家的百年富貴。要斷在一個妃子的手裡。這個妃子絕對不是普通的妃子,而是有著強大背景,甚至今上都要有所顧忌的妃子。
從元春《恨無常》中寫到的「望家鄉,山高路遠」可知,元春死時不在京城內,所以應該是隨駕出巡,途中被忠順王一派的妃子算計,迫於壓力皇帝不得不下旨將其賜死,在某個夜裡,元春臥寢後被喚醒,後來一把弓勒去了她的性命。
所以,抱琴之名,暗示元春似楊貴妃般深諳音律,稍得君歡。又暗示了元春的死因和死法,這個丫頭,可以說是元春命運之密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