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煙雨江南
周新紅
記憶中的江南是一幅古樸典雅的水墨畫兒,飽蘸水的靈韻和墨的濃鬱。
記憶中的江南是一首和諧雅致的山水田園詩,洋溢山的沉靜和田園的秀麗。
從地理位置上說,我現在生活的城市——蓮都,確實也地處江南,但是,不知什麼原因,感覺總是不能很深地賞玩到它古典的江南韻味。這裡沒有青石板路和斑駁的古牆,沒有隱逸在弄堂盡頭的寂寞茶館,更沒有撐著油紙傘默默地走在江南雨巷的幽怨女子。
當然,說到江南,許多人的腦海中同時還會憶起的就是一杯杯冒著嫋嫋清香的淡茶,一段段引人入勝的精彩的折子戲,一泊泊水汪汪的小河以及河邊穿著素紋小袍略施粉黛的雅潔女子。
江南,永遠散發著遙遠的古色古香和淡淡的古風古韻。
可是,這樣的優美與寧靜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漸漸地消逝了,小小的山城開始了永無止盡的折騰,折騰得人心也漸漸的浮躁不安起來。江南綽約典雅的風姿和溫和淡定的品性大概也只有在書中才能尋覓得真切。
於是,茅盾、鬱達夫還有那兩個和我同姓的周氏兄弟的散文便成了我的最愛。一篇鬱達夫的《江南的冬景》就讓人很是著迷:「但在江南,可又不同:冬至過後,大江以南的樹葉,也不至於脫盡。寒風——西北風——間或吹來,至多也不過冷了一日兩日。到得灰雲掃盡,落葉滿街,晨霜白得像黑女臉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陽一上屋簷,鳥雀便又在吱叫,泥地裡便又放出水蒸氣來,老翁小孩就又可以上門前的隙地裡去坐著曝背談天,營屋外的生涯了;這一種江南的冬景,豈不也可愛得很麼?」
那麼,姑且讓我放下所有的事情,不管窗外多麼喧囂,多麼鬧騰,多麼令人嚮往,在舒適而溫暖的家中,即使是兩間陳舊的陋室,加上江南特有的清冷的雨天,將自己深埋在沙發的一角,打開音響,讓室中升起輕柔曼妙的音樂,再隨手握一本《雨天的書》,周作人便談笑風生和我聊開了「江南」這個讓人一輩子心生懷想的話題。不妨,再用龍泉產的溫潤的青瓷泡上一壺龍泉的金觀音,愜意地品茗,然後讓自己很深很深地沉下去、沉下去,美美地享受屬於自己的那份獨得的快樂與寧靜,在慵懶和閒適中奢侈地享受這誘人的光陰。當然,如果你覺得還不夠原汁原味,還不能體味江南「小樓一夜聽春雨」「天街小雨潤如酥」等等這些前人已經描摹的意境。我是可以介紹你去一個地方的,我的老家——龍泉,在那個古色古香、煙雨迷濛的劍瓷名城是可以尋得到幾多專屬江南特有的迷人韻致的。
當車子在高速上駛向龍泉地界時,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安置在萬山叢中醒目的對聯:「詩畫江南最高峰,煙雨甌江第一城」。的確,煙雨的江南,尤其在三月,宛如詩情畫意的水墨畫兒,處處洋溢春的氣息,讓我這個好久未曾夢見莊周的人,似乎也很難分清到底是山水融進了我的血液,還是我自己融入了山水的氣脈。
環繞小城四圍的是無盡的連綿群山,它涵納了眾多的蒼天古木,也收容了滿山遍野的菁菁芳草,一山山的綠色牽連著、擁抱著,把人的心兒也給染醉了。甌江水自西向東緩緩地從它的腹中流淌,不但滋養了一方兒女,而且作為古官道,使小城得以溝通外面的世界,使和我一樣生於斯、長於斯的江南女子有了水的秀美、靈動之氣。五座大橋南北走向橫亙在甌江之上,猶如五條巨龍臥波,蔚為壯觀。
就像烏篷船就應該停泊在紹興的水碼頭一樣,甌江上也總能一睹小木船的芳姿。靜靜的古橋、素樸的小木船、布滿青苔的石階以及青石板路鋪就的古老的街道,組成了一幅最寫意最傳統的水墨畫兒。節日的甌江最為歡快熱鬧,仿佛它也頗通人性,一改往日的寧靜與端莊。端午節傳統的「賽龍舟」風俗已經流傳了幾十年,吸引了無數慕名而來的遊客。
春夏之交,梅雨時節,甌江水開始瘋漲,水面氤氳著溼氣。冉冉升起的水汽,蒸騰多姿,幻化無定,雲煙繚繞出的迷離情調,最富水墨橫溢的山水畫兒的韻味。這下,可樂壞了那些喜愛劃「龍舟」的人,一年一度的龍舟賽如期舉行。按照慣例,有十多個鄉鎮的團隊參賽,划船的不分男女老幼,只要喜歡,都可以參加。即使比賽的時候遇上江南那漫天飄灑、連綿不絕的梅雨,龍舟依然會在江上歡快暢遊,遊人依然如織,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不知如此蔚為壯觀的一道江南雨中即景,今生,你是否可以一飽眼福?
生活在如此優美、詩意而又和諧的環境中,誰能遺忘得了那些逝去的歲月裡曾經孕育出的那些動人的故事,那些曾經陪伴我們悠閒度過人生時光的可人兒?
唉,令我魂牽夢縈的還是那個夢中的煙雨江南,那個生我養我讓人想起就心醉的小地方。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溫暖靜默的小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