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身穿婚紗的董潔,第一次被謝霆鋒領到大眾眼前、靦腆的周杰倫終於在多年蟄伏後,發了第一張專輯《Jay》......同年,在文字圈也有一部作品面世,那就是安妮寶貝的《告別薇安》。
也許很多人早已忘了這本書,甚至不知道作者,但如果說起這本書中的一個故事,你一定會有印象,那就是——《七月與安生》。
從那之後,「海藻般的長髮」、「白色棉質連衣裙」、「光腳穿白球鞋」便成了文藝女青年的標配!整整影響了那一代剛興起的網絡文字風格,把一個「兩閨蜜同時愛上一個男生」的俗套故事,寫的肝腸寸斷,也寫進了那一代年輕人的心裡。
16年後,這個故事被搬上銀幕,生生打破了當時大家對青春片嗤之以鼻的局面,也讓人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十幾年前的「矯情故事」。
在今天,我們細品之後卻發現:當剝去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形容詞和傷感之後,這個故事早已蛻變成了一個討論關於「愛」、關於「靈魂兩面的對抗與和解」、關於「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全新的樣子,以至於20年之後,我們依然能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七月與安生:一個靈魂兩面的對抗與和解
七月與安生相識於單純美好的13歲,倆人形影不離相伴3年,七月邀請早已喪父又與媽媽關係疏離的安生,來自己家同吃同睡同洗澡,與她分享著自己所有的幸福。
她們一個嫻靜保守,一個叛逆張揚,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女生卻成了無所不談的閨蜜,兩人真正活成了一個靈魂的兩面,即便是在後來為了同一個男人而互相拉扯、彼此指責時,也仍在內心深處被對方吸引不能分開......
在這種行為的背後有著深層的心理因素:因為她們都戴著「人格面具」,內裡其實互為彼此!
「人格面具」是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提出的一個理論,它是個體內在世界與外在世界的分界點,指的是一個人公開展示給別人的一面,這一面存在的意義是為了避免真實的自我受到傷害,而給人格戴上的「保護面具」。如果過分沉溺於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則會受到「人格面具」的支配,違背自己的天性,進而失去真的自我。
戴著「人格面具」的人,對待外界或者討好迎合,或者冷漠排斥,均是用自己的表現,來換取想要的生活方式。
比如七月用自己擅長的「裝乖」來換來所有人的喜歡,倔強的安生為了拒絕別人的了解和同情,於是用「孤僻」讓別人遠離自己。
但她們真實的自己卻並非如此:眾人眼中「乖巧」的七月,有著一顆不安分的心,她想要到的地方是遠方,但因為從小活在媽媽「女孩子就是從一個家庭到另一個家庭」這樣論調下的她,不敢輕易放棄自己眼下無憂的生活去流浪,所以,她才會羨慕著安生的隨心所欲,把她視為替自己「流浪」的分身。
而外表叛逆桀驁不馴的安生,因為童年缺愛的經歷,所以內心深處想要的一直是七月安穩的生活,她羨慕著七月的受歡迎、羨慕著七月能擁有那麼多的愛,所以她要保護她,不允許她被任何人欺負。
安生這樣竭力的付出,其實是在保護自己不能實現的夢想!
她們都被「人格面具」影響,不能更關注自己,把真實的自我深深的壓抑在內心深處,這也間接反映了她們對自己持否定態度,在對待自我價值問題上出現了偏差,最終只能羨慕嫉妒著擁有自己另一面的對方。
但壓抑愈久,爆發時候就會愈加強烈!當七月開始勇敢直面「家明並不愛自己」這個事實時,她選擇了捨棄擁有的一切,踏上流浪的旅程,終於做到了之前想要卻不得的自己。
而一直流浪的安生,在被七月「託孤」之後,選擇了安定下來,守著家明與七月的孩子,過上了有「家」的日子!
在這個仿佛互換人生的過程中,她們都找回了在成長過程中,由對方替自己體驗的那部分人生,終於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也在這個過程中完成了對彼此的和解!
這個過程叫做「長大」!
命運中的「費斯汀格法則」:悲劇也許可以避免
七月可以跟安生分享食物、分享床鋪,甚至是分享父母的愛,但當她遇到蘇家明時,這份「分享」終止了。蘇家明的出現,讓這份和諧的友情第一次產生裂痕,並引發出了兩人心底的陰暗面——「嫉妒」!
七月嫉妒安生可以輕易吸引家明的注意;安生嫉妒七月擁有體面的工作、優秀的愛人,兩人的暗中較勁,最終讓三個人的命運都發生了重大改變:
七月為逃避人言而放逐自己,最終魂歸他鄉;安生為躲避與七月的競爭,一直顛沛流離居無定所;蘇家明在兩人中搖擺不定,最終誰都失去......
但這場悲劇,是否可以避免呢?也許可以。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費斯汀格有一個很有名的法則:生活中的10%由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組成,而另外的90%則由你對所發生事情的反應所決定。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其實可以掌控生活中的90%。
對此他還舉了一個例子:一個男人很生氣兒子不小心摔壞了自己的表,就把兒子和妻子一塊罵了一頓。生氣的他,上班忘了帶公文包,叫妻子回家幫忙開門,結果妻子不小心撞翻了別人的水果攤 ,賠了一筆錢.....結果是他被上司罵,妻子被扣全勤獎,兒子也因為被罵心情不好輸了比賽!
但如果這件事情剛發生時,他換一種方法處理,克制憤怒及時止損的話,那摔壞表之後那90%的損失,就不必承擔!
在他們三人的關係中,每個人都是例子中搞砸了一切的父親:七月與安生在「愛情」與「友情」中左右為難,既不能捨棄彼此,又都放不下蘇家明;家明同樣沒有對七月說不的勇氣,也沒有與安生浪跡天涯的魄力,在兩個女生中遊移不定......
他們的不夠果敢,直接導致了之後一系列悲劇的發生。越不想傷害任何一個,就越會把所有人都傷害的徹底!
如果他們任意誰能在第一時間果斷止損的話,他們三個人也許就是截然不同的結局!就像電影版的監製陳可辛說:
「七月永遠是最安全的選擇,安生卻是心裏面真正喜歡的那一個,這是典型的男人心理。如果是我,從開始未必會選七月,一旦選了,就不會再眷戀安生。」其實決定權一直都在自己手中!
但性格決定命運,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一切似乎也是早已註定!這個讓人遺憾的故事提醒我們:在事件發生時及時告訴自己「不要因為10%,搞砸了剩下了90%」!
從小說到電影,不同結局展現「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電影版《七月與安生》雖說在很大程度上忠於原創,但在內核上還是有著極大的不同:那就是關於「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在小說版中,雖說七月和安生也都曾為愛爭取,但整體價值觀仍受男權影響,比如七月媽媽從小對她的教育「女孩子會需要適應很多不舒服的事情」、「女孩子也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只是從一個家庭到另外一個家庭」、「女孩子不管選擇走那條路,都會是辛苦的」......
在這種「女性就是原罪」的思想教育下,七月循規蹈矩按照「別人眼中好女人標準」的路往前走,所以,背叛七月繼而又拋棄安生的蘇家明,在浪子回頭之後仍然可以在七月這裡得到一次破鏡重圓的機會,不被倫理譴責。
而被家明拋棄的安生,卻只能被供養的男人拋棄,最終難產而死,結束可憐的一生!
在小說中的女性,無論是傳統的還是叛逆的都逃不過悲劇的命運,屈從於男權社會施加的壓力下,處於被動的「他者」地位。
而在時隔16年之後的電影版中,「蘇家明」這個代表男權的人物,被物化成了一個「誘惑」、一個「符號」,變成了兩個女生溝通的媒介和載體,他的出現只是起到了兩個女生重新審視友情,並且努力自我成長的作用:
當七月撞到家明和安生一起回來時,七月的矛頭直指安生,而家明只能被關在門外;安生在操場上與家明的告別,態度決絕,不容家明一點挽留;甚至連最後七月的離開,他都不能獲知真相......
在這個故事中,他一直都是一個「局外人」般的存在,影片探討的重心不再是社會主流觀念中十分重要的「婚姻和愛情」,而是轉向了女性的心理成長和靈魂的自由:
當七月安心窩在家鄉的時候,安生以七月為「圓心」代替七月自由探索世界;當七月追逐安生的生命軌跡,選擇自己出走去實現真正的自由時,安生便停駐下來,成為讓七月踏實的「圓心」!
無論是誰「留守」、誰「出走」,都專注於女性對生命意義的追尋:如何成為真正的自己!
並在這個追尋的過程中,完成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七月與安生》早已不再是講「一對好朋友愛上同一個男人」的俗套故事,在它裡面我們能夠看到關於愛、關於家、關於成長、關於自我認知等等等等,同時也看到了無數個我和你!
之所以這個故事過了20年,仍會讓今天的我們感同身受感慨不已,正是因為它故事內核因時代改變而發生的變遷,連當年的安妮寶貝,現在都把名字改為了穩重老成的「慶山」,可見,大家都在成長!
但可悲的是:許多年過去了,連故事都「成長」了,而我們卻既沒能做到七月的優秀,也做不到安生的灑脫......
參考資料:
《七月與安生》安妮寶貝《女性成長的新境界》陳文遠影片監製陳可辛的採訪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