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鷹院女孩張艾寧 出版人雜誌
在北京市朝陽門內大街166號,坐落了一幢始建於1958年的五層小樓,在周圍諸多現代化高層建築的映襯下,這幢青磚砌牆的小樓顯得更古樸醇厚。這裡駐守過一代又一代編輯出版人,送出過中外文學無數名篇巨著,它便是許多人心目中至高的文學殿堂——人民文學出版社(以下簡稱「人文社」)。
推開出版社的大門,拾級而上,便可看到牆上的玻璃展示櫃內擺放著四排曾出版於人文社的重要作品,任時間流淌,它們始終沉穩從容地守在那裡。在這些中外文學的鴻篇巨著中間,各版本的「哈利·波特」無疑是一抹亮色。從最初的猶疑到後來的驚喜,如今已經不再有人懷疑「哈利·波特」之於人文社乃至中國出版的意義。正如人文社社長臧永清所言,作為人文社的重點產品之一,「『哈利·波特』系列已經嵌入人文社的肌體,堪稱『當代類型文學皇冠上的明珠』」。這不僅代表著這一系列作品在人文社的重要地位,也昭示著「哈利·波特」系列書籍對當代兒童文學出版事業和寫作事業產生的重大影響。
2020年是「哈利·波特」來到中國的第20個年頭。現如今,每當有「哈利·波特」新版本發布,或有新的文創面世,仍然能引起哈迷們的廣泛關注;討論起人物形象、故事情節、背景設定,哈迷們依舊可以聊得熱火朝天;在各種動漫節或化裝舞會上,身穿長袍、拿著魔杖、念著咒語的「哈利·波特」形象依然最受歡迎。20年過去了,最初一批小讀者現在早已成家立業,步入而立之年,而伴隨他們成長、豐富他們想像力、給予他們勇氣和愛的「哈利·波特」卻依然熱度不減,持續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20年前,人文社為何選中了「哈利·波特」?這系列作品緣何成為「超級暢銷書」?行銷20年後,這套出版常青樹還能如何創新?帶著這些疑問,《出版人》雜誌分別採訪了人文社原社長、現韜奮基金會理事長聶震寧,人文社現社長臧永清,「哈利·波特」系列作品責任編輯王瑞琴和主要譯者馬愛農,在他們的敘述中,一幅長達20年的「哈利·波特」歷史畫卷正在逐步展開。
哈利·波特來啦!
「4月初發完工資,社裡帳上可就只剩10多萬元人民幣,而下個星期四就是老同志報銷醫藥費的日子了。」
讓我們轉動時間轉換器回到1999年3月24日, 彼時48歲的聶震寧剛從廣西壯族自治區新聞出版局調到人民文學出版社出任社長。剛上任不久,財務主任就給躊躇滿志的他潑了這樣一盆冷水。
在20世紀90年代,地方出版社非常活躍,市場化程度很高,競爭十分激烈。與之相比,人文社這樣的老牌國字頭出版社似乎顯得老態龍鍾、暮氣沉沉,不光經濟不景氣,在市場上也缺少霸氣。而當時人文社全社一年支出至少1800萬元,平均到一個月必須準備好150萬元應付全社的「人吃馬餵」。聽罷此言,聶震寧立刻讓發行部以最快的速度回收部分書款,這才對付了當月離退休幹部的醫藥費報銷。緊接著,聶震寧認識到,必須要對人文社進行經營管理和改革創新,否則帳上告急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
「當時我想,一定要解決市場的問題,一定要想辦法培養編輯自主創新的能力,否則人文社就一定跟不上市場,跟不上競爭對手的步伐。」他回憶道。
1999年6月,第三次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明確提出從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轉變,中小學練習冊一律不得由學校集中採購,也不得進課堂。這讓聶震寧意識到原有的教育出版板塊正在發生巨變,騰空的地盤將面臨新產品的填補,於是他毅然決然地新增設兩個編輯室——少兒編輯室和教材出版中心。儘管反對意見不少,有些老編輯擔心人文社的品牌會被教育出版和少兒出版「糟蹋」得很難看。但聶震寧一再堅持組織落實,專人做專事,立足新產品的開發。
彼時王瑞琴在外國文學編輯室任副主任。那時她也48歲,留著一頭幹練短髮,性格開朗,舉步生風,兼具拉文克勞學院的聰慧與格蘭芬多學院的膽識,很有開拓精神,雖畢業於外語專業,卻很喜歡兒童文學。聶震寧認為她正是挑起少兒編輯室大梁的不二人選。至於少兒室什麼時候成立?那自然要等到有重點產品的時候,與編輯室捆綁面世。而對於這個產品,聶震寧的構想是:「無論它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都必須要閃亮登場,不能沒有衝擊力。」
此後,王瑞琴便開始廣泛關注兒童文學的作品,尤其關心國外的兒童文學作品,想要購買版權、做出新意。「那時候人文社有一個類似於圖書館的地方,在那能閱讀到最新的外國雜誌,實際上我就是在這些雜誌上偶然發現了哈利·波特的名字。」王瑞琴回憶道。那時「哈利·波特」在英國已經出版了前三卷,被翻譯為35個語種,早已火遍全球,因此每期雜誌上都能看到J.K.羅琳的身影。有一張羅琳在國王十字車站前的宣傳照,讓王瑞琴感到非常神奇,至今記憶猶深。「其實當時大家都看到了這部作品,只不過我著手準備了,別人可能沒太在意。」
細緻調研後,王瑞琴認定「哈利·波特」就是她想引進的兒童文學作品,即刻報告給聶震寧。「可以引進,趕快去找它的版權代理!」聶震寧的答覆沒有絲毫猶豫。
事實上,在1999年的中國,某些邪教正在風口浪尖,大家對此都十分警惕,許多出版人談「魔法」而色變,認為「哈利·波特」這部講魔法的書會「出問題」,這就嚇退了一些想競爭版權的同行。而聶震寧和王瑞琴對此沒有絲毫擔憂。王瑞琴表示:「這要感謝老前輩們讓我們接觸到了多元的文化,對古今中外的文學都能有深刻的理解,培養了相當的文學素養。」
王瑞琴在二十多歲剛進入人文社工作時,社裡曾安排年輕編輯們在有工資、有獎金的情況下,兩年脫產學習古今中外文學,每天五六點起床,看大量的書,還有專家授課,每半年寫一篇論文,這樣的經歷為她日後的工作打下了極其深厚的基礎。「所以看到『哈利·波特』以後我一點也沒有猶豫,這就是西方文化,跟邪教一點關係都沒有。」
聶震寧也對此分析過:「魔法元素在西方的兒童文學裡,是一個常見元素,這種超自然力是人類認識自身、認識社會、認識環境、認識命運的一個過程,因此它能產生很多文學想像。」他表示:「固步自封或者畫地為牢都是愚蠢的,但是沒有分析就認為不管怎麼樣都要引進,那也不對。」
於是,王瑞琴便開始聯繫"哈利·波特"系列作品的版權代理人。那時網絡尚不發達,一個編輯部只有一臺電腦,網上也找不到聯繫方式,這讓王瑞琴一籌莫展。直到有一位從國外回來的記者朋友告訴了王瑞琴對方的通訊地址,這才讓她順利聯繫到J.K.羅琳的經紀人克裡斯多弗·利特爾。
利特爾對於中國引進「哈利·波特」這件事抱有極大的興趣,1999年的中國尚未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在英國人眼中,當時的中國還很封閉。有中國出版社願意引進「哈利·波特」,對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大事。但是,除了人文社以外,聯繫到他們的還有其他六家中國出版社。為順利拿到版權,包括人文社在內的七家出版社開始了激烈卓絕的版權大戰,在業內轟動一時。
若想在這場版權大戰中勝出,不僅需要鍥而不捨的精神,還需要堅強的意志和穩定的心態。首先是版稅率需要與對方周旋,因為不知道競爭對手的出價,王瑞琴只好謹慎行事。她採取了階梯式遞增報價,1冊到1萬冊付一定的版稅,1萬到3萬版稅稍有增加,一直報到100萬冊以上。聶震寧看到後跟王瑞琴開玩笑地說:「你可真敢報,這套書要真能賣個100萬冊,那給多少版稅都可以。」王瑞琴回應:「我們必須這麼報,讓人家感覺到我們有這個信心。」
其次是對方對於人文社還不夠了解,且彼時的少兒編輯室剛剛成立,沒有什麼兒童文學出版方面的成績。聶震寧向王瑞琴提議:「向對方重點介紹出版社在中國的文學出版地位。」因為當時有評論稱「哈利·波特」文學性不足,只是一個通俗故事,而羅琳更希望她的作品被視作文學作品。作為出版過莎士比亞、狄更斯、勃朗特姐妹等英國大作家作品的文學出版社,人文社自身的品牌對於版權代理公司和作家羅琳來說還是很有感召力的。
最後對方問:「三本書能印50萬冊嗎?」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一本書能印三五千冊就是不錯的銷量,儘管王瑞琴相信「哈利·波特」是極優秀的作品,但50萬冊這個數量還是令她生畏。咬緊牙關,王瑞琴把這件事一口應承下來。正是王瑞琴的信心和「能印50萬冊」這句話,奠定了雙方合作的基礎。後來的事實告訴我們,僅僅兩年後「哈利·波特」(1~4)的發行總冊數已經是50萬冊的十倍之多。
就這樣,人文社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於2000年4月收到了英國寄來的「哈利·波特」(1~3)樣書。但此時國內媒體正大加報導,渲染著版權爭奪「激戰正酣」的情緒,紛紛猜測版權最終會落入另一家出版社的囊中。聶震寧令大家對外保密,他和王瑞琴只感到夜長夢多,生怕在籤署合同前再生變數。直到8月底正式收到了對方寄回的含有羅琳籤署的協議書,聶震寧和王瑞琴才終於鬆了口氣。自此,歷時8個月的版權大戰塵埃落定,人文社最終承擔起「哈利·波特」在中國生存、成長的生命工程。
「哈利·波特」首版書影
2000年的整個9月份,「哈利·波特」系列書籍的譯者、責任編輯、裝幀設計、出版部門各環節都在加班加點的工作,全部實行倒計時工作制,希望把握國慶節這一年中最後一個售書黃金期。為了不耽誤出版進程,封面及插圖都直接使用了美國出版商時代華納免費授權的設計。10月6日,「哈利·波特」前三冊準時出現在全國各大城市書店,實現全國同步首發。
打造一本 「超級暢銷書」
「將才不打無準備之仗」,事實上,在收到從英國寄來的樣書後——正式籤署版權合同前,聶震寧就讓王瑞琴迅速組織合適的譯者進行翻譯工作,未雨綢繆,為最後的快速出版做準備。王瑞琴面露疑問:「萬一沒有買到版權怎麼辦?」聶震寧回覆:「那就權當風險投資,無論出版與否,翻譯費用照付,算到社裡的帳上。」 倘若按常規等到版權落定後再開始翻譯,無疑會拖慢進度造成銷售失機,倉促出版又難以保證質量,總之都會造成事倍功半的遺憾。聶震寧抱著必勝的心態做了這一決策,為這套書的出版贏得了時間和市場。
有了聶震寧打的包票,王瑞琴第一時間便開始聯繫譯者。為保證翻譯速度,她聯繫了老翻譯家曹蘇玲、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的馬愛新和新華社的一位老譯者鄭須彌,三人分別翻譯「哈利·波特」前三卷的內容。曹蘇玲當年已經70歲了,作為著名的資深翻譯家,翻譯了《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前八章,奠定了翻譯的風格與語言基調,對角巷、翻倒巷、麗痕書店以及各式魔法商品的名稱都出自她的創意。隨後,36歲的馬愛農接手曹蘇玲的譯文,翻譯了《哈利·波特與魔法石》的後半部分。馬愛農回憶道:「當時這部書特別吸引我們,從早到晚的翻譯也不覺得累,翻譯過程很順利。」因此,「哈利·波特」前三卷作品僅用四五個月的時間便翻譯完成了。
在翻譯的過程中,咒語是最困難的,但也是最有趣的一部分。馬愛農解釋到:「因為這些名稱都是羅琳自己創造出來的,在字典裡絕對查不到,這就要求翻譯時要根據我們的想像進行再創造,還挺有意思的。」馬愛農還記得她翻譯的第一個咒語是讓羽毛飄起來,因為沒有看到後面作品的全貌,翻譯時採用了音譯的方式譯了七八個字,非常繁複。隨著翻譯的推進,她覺得應該用更加簡短鏗鏘的詞來表達咒語的力度,所以後來主要採用了意譯的四字咒語。馬愛農表示:「每一個咒語的翻譯都要琢磨很長時間,但最後總能創造出差強人意的咒語,像神鋒無影、幻影移形等,在我心中都是很美的。」「哈利·波特」的譯文真正做到了「信達雅」,有哈迷評價譯者:「中文譯本讓人覺得輕鬆親切而準確,小說也有譯者的再創作在裡面,有她們的審美情趣、語言習慣和行文風格,沒有童心的人是譯不好的。」
「哈利·波特」典藏版系列
馬愛農本就是人文社外國文學編輯室的編輯,她擔任譯者可以更方便地與王瑞琴保持密切溝通,共同商討譯文細節。後續引進的「哈利·波特」四到七卷,也主要由馬愛農和妹妹馬愛新共同翻譯完成。2017年人文社出版了被稱為2.0版本的「哈利·波特」典藏版,馬愛農對七部作品進行了從頭到尾的修訂。同時,她也是出席發布會、哈迷見面會頻次最高的譯者,被哈迷們所熟知和喜愛。事實上,馬愛農是典型的拉文克勞學院的學生,聰慧、機敏、喜安靜、話不多,有一點內向,與王瑞琴的開朗熱情形成互補,二人是很要好的朋友以及工作搭檔。每每出席活動,馬愛農總是獨自坐在發布臺旁邊,被哈迷團團圍住。到現在,馬愛農與王瑞琴都仍然與哈迷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哈迷們比我們更了解這系列作品,有的人讀過十幾遍「哈利·波特」全卷,他們才是真正的『哈利·波特』專家。」
比如有哈迷發現,布萊克家族中每個人的名字都代表一個星座,但只有Sirius被意譯為小天狼星,他的弟弟Regulus則音譯為雷古勒斯,堂姐之一Bellatrix Lestrange同樣被音譯為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而在繁體中文版的「哈利·波特」中,小天狼星的弟弟Regulus卻被意譯為獅子阿爾法。許多讀者都好奇「小天狼星」的譯法是出於怎樣的考量,馬愛農被多次問到這個問題,她解釋:「因為翻譯的過程是一本一本完成的,最初出現Sirius的名字時,並沒有看到後面的作品,也不知道人物之間有怎樣的關係,所以沒有統一。」「如果當初我們把7本書看完之後再翻的話,應該會把布萊克家族的人名都譯成星座的名字。」馬愛農補充道。若現在改變譯法,則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況且小天狼星的獨特叫法更能襯託他的古靈精怪。至於「小」字的出處則來源於第一卷第一章,鄧布利多問海格摩託車是從哪裡得來的,海格回答:Young Sirius Black lent it to me(小天狼星借給我的)。因此小天狼星的譯法便被一直保留下來。諸如此類的故事細節,總能被敏銳的哈迷發現並熱烈地與王瑞琴和馬愛農探討。這種熱情延續至今,已經持續了20年。
除了「哈利·波特」的譯文「信達雅」吸引了一眾哈迷以外,內容產品的深度營銷也至關重要。早前媒體對於這次版權大戰已經給予了足夠的關注,人文社的保密任務也一再為「哈利·波特」的面市製造懸念,因此在北京舉行的首發儀式上,不到兩小時就售出了1500冊。首發的第一波攻勢完成20天後,聶震寧召集策劃部,督促大家思考下一步的深度促銷。
他們在會上復盤了這幾天全國各地的銷售情況,發現本應銷量突出的上海、南京等地卻表現平平。原來,早前的信息大哄大吵雖然會引起讀者的注意,但圖書的購買行為還是來自讀者的理性判斷。因為當時社會上對「哈利·波特」存在著「文化差異論」和「通俗讀物論」的質疑,而中國的父母絕不會讓孩子閱讀被輿論質疑的書。因此,轉變家長們對「哈利·波特」的「刻板印象」,向廣大讀者提供權威性的肯定意見,是人文社當時深度營銷的主要方向。
首先是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地舉辦專家研討會,邀請兒童文學專家、文學評論家、特級教師等出席會議,他們對「哈利·波特」的高度肯定,打消了一部分讀者的疑慮。其次組織深度書評,探討「哈利·波特」給中國兒童帶來了什麼?聶震寧說:「帶來了想像力。」他進一步補充:「中國的兒童文學往往有太多說教,但是兒童的天性是想像力,而想像力是優秀人才的重要素質。」這就樣,通過強調哈利·波特勇敢、善良的正面形象,以及作品的文學性和藝術性,才終於讓「哈利·波特」進入了中國文化,使其內涵得到中國式的闡發,進而在2017年,中國國家教育部將「哈利·波特」第七卷列入中國數百萬中小學生必讀叢書。
2001年,第四卷《哈利·波特與火焰杯》在人文社出版,有了此前的讀者基礎,在營銷方面便從容許多。這是萬眾期盼了一整年的書籍,許多讀者早早的來到首發儀式現場排隊,開售後的一個小時銷售突破2500冊,同時帶動了全套書的銷量,一時間銷量直線飆升。次年,傳來了好萊塢製成《哈利·波特與魔法石》電影的消息,中影公司在考慮是否引進時,邀請了王瑞琴去介紹《哈利·波特》小說。王瑞琴介紹得很成功,對方主動與人文社合作,形成了電影與圖書的互動,使得全套圖書的銷量產生了新一輪的爆發。此後每兩年一出版的第五卷、第六卷、第七卷,更是連年火爆,也曾邀請何炅、姚晨等作為哈迷代表主持新書發布會,那是屬於哈迷們的狂歡盛宴。
「哈利·波特」的第一代讀者多是80後,當時正處於求學的年紀,面臨著高考、中考的壓力,家長常常阻止他們閱讀課外閒書。王瑞琴回憶:「當時還有家長給我打電話,說『哈利·波特』這書太影響我孩子學習了,最好先別出,過幾年再出吧。」而孩子也打來電話向王瑞琴埋怨家長:「我媽媽從來不讀書,我要抗議,『哈利·波特』根本沒有影響我學習,我太喜歡了。」很多孩子急著想知道後面的故事情節,於是購買英文原著,英語能力因此大大提高。再到後來,90後、00後便沒有了這樣的顧慮,家長會帶著孩子一起閱讀「哈利·波特」,一起討論書中的故事情節、人物形象,樂此不疲。
正因為這樣一代代的延續,「哈利·波特」才做到了20年暢銷長銷。而書好看在於內容,人物形象豐滿、故事情節跌宕,每一處細節都值得細細品味,這也正是「哈利·波特」能一代代延續下去的本質。
王瑞琴分析道:「『哈利·波特』不僅講述了一個孩子在魔法學校的成長故事,還宣揚了愛、勇敢、善良,甚至展現了不同的生死觀。」「當哈利15歲知道自己和伏地魔只有一個能活下來的預言後,他也是害怕的,鄧布利多一直在培養哈利敢於面對死亡的勇氣,哈利也一步步做到了。而伏地魔面對死亡時卻把自己分成7個魂器,他是怕死的,而且想著永生,但他不懂得人世最珍貴的是愛和友誼。」這是不同生命對死亡的態度,也啟發了讀者對於生命的思考。
「這裡值得思考的東西特別多,七八歲的孩子可能喜歡看魔法,成人的角度就可以看到羅琳對人性的描寫和她『迷宮式』的藝術構造。」羅琳對人性的描寫非常精彩,小說中的人物沒有臉譜化,這個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壞人,也沒有天生的好人。這也讓「哈利·波特」的讀者認識到「人」作為個體的複雜性,從而學會了理解與寬容。比如鄧布利多,他年輕時曾追求名利,與黑巫師格林德沃一起研究黑魔法;他忽視患病的妹妹,致使年少的妹妹死於事故,招致弟弟對他的恨;在培養哈利的過程中,他把哈利當成了戰勝伏地魔的秘密武器……他身上人性的弱點被羅琳刻畫得非常深刻。
「另外比較複雜的人物是斯內普,他亦正亦邪,心裡卻隱藏著矢志不渝的愛。他年輕的時候追尋權力,所以他聽到預言的前半句後,就告訴了伏地魔。但他告密的時候,我認為他並不知道莉莉的孩子就是7月底出生,他不是故意要害哈利。這一點其實是有爭議的,有的哈迷恨著斯內普,但我不這麼認為。」王瑞琴講述著她心中對於斯內普的理解。
「伏地魔的人物形象也非常複雜,他的身世悽慘,父母的愛情扭曲,被父親拋棄,母親死後一直在福利院生活,成長過程中絲毫沒有感受過什麼是愛。發現父親是麻瓜後便殺了他,之後更加憎恨社會。於是他渴望權力,只有權力能給他帶來快感。事實上他很聰明也很努力,魔法學校就是他的家。他跟哈利很像,都出生在混血家庭,魔杖杖芯也一樣,只是兩個人的世界觀不同,選擇也不一樣。如果當初伏地魔選擇不相信預言,不去殺哈利,也許後來不會慘死。」
此外,「哈利·波特」吸引人的原因還在於青少年那種純潔的友誼和愛情。「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赫敏跟別人跳舞時,羅恩那種驚訝和吃醋特別真實,這個傻小子到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身旁有個女孩子。這種情竇初開的感覺特別美好。」王瑞琴透露:「很多人愛上『哈利·波特』就是從《哈利·波特與火焰杯》開始的。」羅琳非常擅長做故事情節的鋪墊,那些真實的人物設定,詳細情節安排,充分滿足了讀者的幻想,讓每個人都感覺到這個魔法世界好像真實地存在著。「很多孩子小的時候都希望能去霍格沃茨上學,在家等著貓頭鷹送來錄取通知書。」王瑞琴笑著說。
正是「哈利·波特」系列書籍翻譯得精準傳神、營銷得恰到好處、故事內容真實跌宕,才能成為「超級暢銷書」,20年熱度不衰,堪稱書業「神話」。
創新也是魔法
「'哈利·波特'系列現在仍然是人文社的重點產品之一,並隨著周邊產品的開發和新版本的更替,打造了『哈利波特』家族,使其不斷煥發出新的生機」。面對《出版人》雜誌記者,人文社現任社長臧永清如是說,如他所言,「哈利·波特」系列書籍新版本的出版、活動的宣發、文創的引進等工作,仍然深深地影響著人文社的工作內容。為此,人文社圍繞圖書的出版與營銷,專設「哈利·波特」工作小組,由社長臧永清牽頭,匯集編輯、設計、出版、營銷、發行人員,定期召開溝通會議,實現各環節信息共享。
「哈利·波特」20周年學院版
如今69歲的王瑞琴依然童心未泯,聊起「哈利·波特」時仍眼中有光、侃侃而談。20年來,「哈利·波特」與她緊密地連在一起,佔據了她一半以上的工作內容。目前由王瑞琴帶領的編輯團隊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哈利·波特」20周年學院紀念版的出版工作。學院紀念版一共有四套書,分別代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四個學院(格蘭芬多、拉文克勞、斯萊特林、赫奇帕奇),每個學院有自己的學院配色,哈迷可以根據自己的分屬學院進行選擇性購買。據王瑞琴介紹:「2020年將出版前三卷,平裝版預計六月出版,精裝版大概在八九月份出版。」在這套書中,羅琳親自進行了修訂增補,新增了學院介紹,在不同的學院版中分別講述了該學院的創院歷史、知名校友、學院幽靈等,極具代入感。
「哈利·波特」原創封面20卷本
此外,「哈利·波特」編輯團隊在今年還會出版中英對照版的後三卷、20卷本的後14卷,一切工作都在緊張有序的進行著。值得一提的是,20卷本從去年6月份開始出版,這個版本將故事內容分為20卷,總體價格更低,更適合孩子們購買,是人文社的「惠民工程」。20卷本的封面均由中國插畫師李旻全新原創繪製,展現故事中的二十個場景,非常有中國特色。
今年人文社還為慶祝「哈利·波特」引進中國20年特準備了一系列慶典活動,如責任編輯主講的「哈利·波特——魔法史之旅」直播活動、4月26日通過網絡舉辦的「哈利·波特」讀書之夜以及即將陸續推出的重磅活動等。「其實對出版社來說,一種書之所以持續不斷的創新,持續不斷的產生影響,就是因為它有長期的銷售,這是最根本的。」臧永清坦言。「今年1至4月「哈利·波特」的銷量同比去年增長了40%左右,絲毫沒有受疫情影響。」
自2017年臧永清進入人文社擔任社長以來,始終重視市場的變化,與時俱進,深度盤活了人文社非常寶貴的優質出版資源,讓經典作品迸發出新的能量,出版社的利潤也隨之翻了幾番。他打造「哈利·波特家族」的概念,出版了許多因「哈利·波特」系列而產生的周邊產品。如2018年3月出版了「哈利·波特」系列衍生作品《神奇的魁地奇球》《神奇動物在哪裡》《詩翁彼豆故事集》,這是巫師界的學生必讀的三本書。2018年6月出版的劇本《哈利·波特與被詛咒的孩子》,講述了「哈利·波特」本篇故事完結十九年後,主角們的下一代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發生的故事。還有2019年11月出版的《哈利·波特:魔法史之旅》,這是官方授權的哈利·波特世界百科全書。此外還有即將出版的電影角色書,分別講述哈利、羅恩、赫敏、鄧布利多教授等書中重要角色的一生,等等。「我們不能只做掐尖產品,這些周邊作品的出版也非常重要,做好之後能讓整個故事更加豐富,滿足了哈迷的想像,後續的版權也更容易維護。」臧永清介紹道。
除了出版物以外,「哈利·波特」的文創衍生品也在不斷地創新,如立體拼圖、蠟燭、格蘭芬多和斯特萊林的學院筆記本等都已經上市,魔杖以及另外兩個學院筆記本也即將面世。「文創品和書不一樣,二者是分開授權的。『哈利·波特』的文創衍生品沒有直接授權給我們,但是我們可以購買產品,在中國銷售。」臧永清解釋道。「為了配合20周年的宣傳,哈利·波特中文圖書網(www.plph-hp.com)已經於今年3月初上線,我們會把所有的出版信息、活動信息在網站上發布,另外還開通了微信公眾號和微博,進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宣傳,也方便哈迷們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哈利·波特』的動態。」人文社策劃部主任宋強介紹。
20年來,「哈利·波特」系列作品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成為每一個哈迷心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這個恢弘的魔法世界守護了我們心中的童真,教會了我們什麼是愛與勇氣,甚至於擴大了我們的眼界、開拓了想像力的邊界。而對於中國少兒寫作事業與少兒出版事業來說,「哈利·波特」無疑也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據聶震寧介紹:「20世紀之初,國際版權的引進大於輸出,逆差很大。而「哈利·波特」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讀者的閱讀興趣,也激發了中國兒童文學作家創作的激情。到現在,中國兒童文學的創作跟國際上的創作可以說是平分秋色。」
同時,聶震寧回憶:「當時,『引進來,走出去』是國家的重要戰略,'哈利·波特'完成了這樣一個歷史時期的任務,促進了中華文化跟國際文化的交流、交融和交鋒,也改善了國際出版業對中國出版界的一些刻板印象。在那之後,外國兒童文學在中國的出版逐漸增多,同時也帶動了中國兒童文學作品走向世界。」
臧永清也表示:「在『哈利·波特』引進中國前,我們的少兒文學作品多是現實題材小說,或者童話故事,『哈利·波特』的出現激發了國內作者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創作題材變得逐漸豐富多彩。」同時,根據開卷監控的行業數據顯示,中國少兒出版行業銷售總額自2001年開始形成兩位數的增長,而2001年,正是「哈利·波特」前三卷在中國開始熱賣的時間。此後,少兒圖書零售碼洋一路攀升,在2016年更是超過社科,成為圖書零售市場中碼洋規模第一大版塊。在這個過程中,可以說「哈利·波特」發揮了相當的作用。
曾在知乎上看到有人提問:「如何能拿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底下的回答都在侃侃而談申請學校時的艱辛和在霍格沃茨生活的酸甜苦辣。魔法世界的魅力正在於此,它讓各個年齡段的讀者願意躲在故事叢林中構建自己的小宇宙,還能活得有血有肉、有滋有味。未來,人文社仍將深度開發「哈利·波特家族」系列產品,與霍格沃茨一起挑選更多有天賦的麻瓜加入魔法世界,守護每個人心中那份至真至善的童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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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哈利·波特來中國20年了,我還在等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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