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雪,落在了我的眉間
文/吳棉國 圖/丁壽亭
一個人生命的淨化、思想的澄明,也許,只要多看一眼定西的雪就可以了。
——題記。
結緣定西,算來今年已是第四個年頭。四年來,我從一個冬季,走向下一個冬日,兒時關於冬的記憶,也一次次被定西的雪洗白、擦亮。
前幾天,從微信朋友圈裡得知,農曆十五前一場大雪在隴原大地破天而降,寒冷的北風夾帶著大片的雪花呼嘯著從塬峁卷向了大地。瞬時便將村莊、街鎮、田野和大山覆蓋,天地間連接成一片。正是在這股強風的驅趕下,來勢兇猛的雪迅速地為定西改頭換面。
「江山不夜月千裡,天地無私玉萬家。」已經數不清這是四年來看到的第幾場定西的雪了。儘管離開了那片土地,但微信朋友圈中300多位的定西朋友每天在他們的朋友圈中發圖曬照片,讓我一次次透過他們分享的圖片,感受到定西日新月異的變化。只是,或許是因為生在南方的緣故,或許是一種執念,我對雪、對飄落在那片土地上的雪,總有著特別的牽念與歡喜。
福州很難得下雪。我也只是在兒時的記憶中,因為生活在閩西北山區的緣故,才多少對雪有點印象——雖沒能鋪天蓋地,卻也飄飄灑灑漫天飛舞,潔白寧靜拂塵去俗.
一情一天地,一雪一飛花。
在定西的日子裡,每每遇見大雪,如果在軍分區駐地,我總要離開屋,到雪地裡站上一會,想像著自己化身如那飄灑飛落的雪花,靈魂在一色潔白裡寫意、淨化,在銀裝素裹的天地裡,濾掉了世間的誘惑與煩惱,滌盡俗世的喧囂與浮躁,無物無我。
如果在辦公樓辦公,我便會在工間順著定西湖畔,獨自在鬆軟的雪地上緩行,像踏雪尋梅,更似踏雪尋夢,邊走邊看,邊看邊回頭。前頭白茫茫,可以聽到腳下傳來沙沙的踏雪聲,清脆而悠長;後頭有我的腳印,深深淺淺,就好像人生的行程,有些孤寂,有些素潔,有些清冷,卻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如果是在下鄉調研,我會應和著鄉親們的邀約,和他們一起圍著火坑,煮一壺酒,賞著窗外的雪,懷想人生過往,笑談世事滄桑。古人所謂煮酒論英雄,想來便也就是在那大雪紛飛的日子裡,才能更加體會得到.
定西的冬天萬物蕭條,田野一片蒼茫,絲毫沒有生命的顏色。可冬日裡飄落的雪,卻給予了這片古老的土地於活力和生機,為那一株株挺立於荒野的老樹枯枝,或是匍匐於大地的野草黃葉,譜寫了一曲又一曲生命不屈的樂章,它們或哀怨,或歡樂,或妖嬈,或柔美,喜怒哀樂皆給枯竭的生命帶來欣喜、重燃希望;即使是在霧氣沉沉、茫茫一色的天空上,輕盈搖曳的雪花,總能為仰望的目光揭開一層又一層的雲霧,盛開一簇又一簇純白的絨花,使蕭瑟的天空平添多彩,為寂寥的生命徒生生機。
是啊,定西的雪是在純淨天空下生長出來的生命體。它是鮮活的,是一塵不染的,是整個冬日最純潔的繁花。而今,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天,定西的雪已從可以觸摸的現實轉變成為我記憶裡一片白色的夢想,雖然我很難再有機會用雙手承接天空飄落的雪花,但我已然對定西的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更曼妙的聯想,並在人生流轉的仰俯之間,蓄積起更多的嚮往和遠望。
都說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會越發期待。所幸,微信朋友圈縮短了這樣的距離,也滿足了我對雪的盼望。當雪在定西飄落的時候,我不再只是羨慕、嫉妒,而是總是想像著自己也行走其間,那一片我熟悉的土地、我仿佛曾相識的朋友.也因此,每每看到了一幀幀美麗的雪景,我都忍不住想書寫一紙的信箋——不管能夠寄給誰,但我一定是可以將它們寄給時光,我曾經的或未來的時光。告訴它們,定西的雪就在我的眉間,不管來或不來,我都能夠看見它;不管我在或不在,我都會把對它的牽掛,寫成心底的千千闕念,寫成不為他人的一瞬間的地老天荒。
福州這年的春寒雖是有些薄涼,卻終無雪花紛揚。但是,我卻通過微信、電視,感受到了定西大雪的紛紛揚揚,感受到大雪覆蓋之下隴原大地勃發的春的氣息。關於那片土地的記憶早已為我的心靈結成一樹繁花,或許終無法像雪一樣纖塵不染,但卻可以清澈透明,因為簡單,便可輕觸到塵世煙火中的那份暖陽,伴我天涯。
是夜,我獨自一人,柔光中,泡下一杯福州的茉莉花茶,看著茉莉的片片花瓣在水中舒展,我仿佛又看到了定西晶瑩剔透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