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網上爆出一張自稱是「有良心的韋博英語員工」貼出的公告，稱這家知名英語培訓機構北京全部六個校區已經很久沒有發放員工工資，韋博英語北京公司將宣布破產，學員會員費與員工工資均無處追討。這立刻引起了韋博英語學員的廣泛關注，大量學員到店要求退費。很快，北京、上海、成都等地的多家韋博英語宣布關停。
那麼，南通韋博英語的經營情況是否正常？有沒有和北京韋博相類似的異常狀況呢？據江海明珠網最新消息，南通六家門店目前正常營業。南通韋博國際英語區域校長劉玲玲回應，運營一切正常。韋博英語號稱在全國60多個城市設立150多家中心。根據網傳估計，此次事件涉及面頗大，合計涉及學員或超過5千人。其中，部分韋博英語學員投訴，報名時被誘導籤署2-4萬元不等貸款協議，資金提供方包括交通銀行分期貸款、廣發銀行分期貸款、招聯消費金融、百度有錢花和京東白條等。
「三萬算是報班的起步價，像託福雅思這樣的課程，交了十幾萬學費的學員也不鮮見。」韋博英語上海一位市場工作人員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露道，為了刺激學員衝動消費，向學員推薦分期付款的方式已是常規套路。
「多數有報名意向的學員，聽到幾萬的課程每月只需付一兩千元就可學習，並且沒有任何手續費，基本都會中招。」
「分期付不僅是韋博學員的主要付款方式，在行業內也是如此，佔比可達70%，這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哪家分期付款機構的程序簡潔、審核寬鬆，培訓機構就會蜂擁而上。」一位曾在韋博核心崗位工作過的員工坦言，「這個審核到底能有多寬鬆？韋博內部就曾出現銷售人員拿到身份信息後，瞞著學員就能把貸款辦下來的情況。」
韋博英語總部等待辦理離職手續的員工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姚亞楠 攝有學員回憶，報名時課程顧問告訴他要用京東白條付款，自己當時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就稀裡糊塗地按著課程顧問的說法來做了。據其所知，很多學員都辦了分期付款，「10個裡起碼有8個。大家在韋博英語課程顧問的引導下，分別在京東白條、招聯、有錢花等貸款平臺辦了貸款。目前，雖然已經知道韋博英語發生了一些問題，但擔心影響到徵信，學員們大多不敢不還。」
有學員出示了相關分期付款的信息：
據相關人士了解，韋博英語的訂單對金融機構提供的教育分期產品高度依賴，通常分期訂單數量佔比能達到6-7成，部分門店的分期訂單數量佔比甚至能達到8-9成。
多位網友提供的韋博英語學費記錄表顯示，其中成都一家門店的25位學員中，只有4位學員全款，12位選擇了百度的分期產品（後經學員證實此為度小滿的有錢花），分期訂單的數量佔比達到八成。
上述金融機構中，10月10日，廣發銀行回應21世紀經濟報導記者查詢時表示，關注到近日媒體對韋博英語的報導，目前已暫停了韋博英語的分期業務。同日，由招商銀行和中國聯通合資設立的招聯消費金融回應稱，目前，招聯消費金融與韋博英語合作業務佔比較小，不影響公司正常業務。就近期網絡報導教育培訓機構韋博英語一事，該司與韋博英語進行多次溝通。北京韋博英語已就此事發布了《關於學員安置預案的進展通告》，其中對客戶希望複課、希望退費等情形做了詳細說明。招聯將積極督促並協助韋博英語對與該司有關的學員進行妥善處理，全力協助客戶維護合法權益。另外，京東旗下的京東金融對此未予回應。廣發銀行信用卡則表示，已第一時間跟韋博英語進行溝通，要求妥善處理，保障相關學員的合法權益。若韋博未能妥善處理，學員在向工商、市場監督等部門投訴商家過程中需要提供廣發銀行相關支付憑證，將全力配合。百度旗下的度小滿金融客服回應稱，「有錢花」教育分期與學員是獨立的借貸關係。因是獨立借貸關係，為避免影響徵信，建議按時還款。京東金融客服也回應稱，需按京東白條帳期進行按時還款，避免個人徵信出現記錄。 作為消費金融的業務之一，教育分期曾被視為風險較低的優質資產。部分銀行信用卡、度小滿金融等曾大手筆押注教育分期，特別是與語言培訓機構合作開展學費分期業務。有銀行人士指出，教育類分期業務發展的風險管控，一般是關注培訓機構的固定資產投資、現金流等情況，重點監控交易真實性問題。不過，教育服務的主觀感受性較高，即便在機構不惡意欺詐的情況下，消費者對於培訓效果的不滿也容易引發退款糾紛，導致還貸意願降低。若出現類似「韋博英語疑似失聯」的風險事件，則對原意緩解一次性付款的經濟負擔的學員而言，既面臨可能「無學可上」的尷尬境地，又要被迫支付剩餘分期貸款。這一風險事件讓教育分期機構措手不及。京東金融一位人工客服在回答記者提問時，甚至犯了「今晚八點發」的經典錯誤，將「這個是針對韋博英語的那個話術，大家都和小夥伴同步下」附在回復之後。京東金融的網頁至今還掛著韋博教育白條支付免息的活動推廣，該廣告稱，對教育白條新用戶，使用白條在韋博官網下單有機會享受12期或24期免息優惠。對於客戶而言，貸款要「上徵信」，學費是否能返還尚且不知，但貸款還是要償還的。百度有錢花稱，按照協議約定，若要撤銷貸款需求，需要貸款人和培訓機構解除培訓協議，先辦理退課服務，後辦理退貸服務，教育機構同意退課申請後，並將剩餘培訓費用返還給百度有錢花，其收到款項後核銷借據。另外一個途徑是，通過線下方式向培訓機構直接索要課程的剩餘培訓費用，拿到費用後在有錢花還款。京東金融客服也表示，使用白條支付方式向韋博購買了英語課程，需與韋博英語門店工作人員協商是否可更換課程或按剩餘課時協商退款，記錄需要退款的金額或時間，在協商期間要先按照白條帳期進行按時還款，避免個人徵信出現記錄。在韋博英語處理退款後可一次性還清剩餘白條欠款。 盲目擴張導致公司資金鍊斷裂？公開資料顯示，韋博英語創立於1998年，在國內和美聯、英孚、華爾街並稱為「英語培訓四巨頭」。其運營主體為上海韋博教育培訓有限公司，註冊資本為1000萬元。法定代表人為高衛宇，董事兼總經理為高徵宇，高四海為副總，三者在業內被稱為「高家三兄弟」。值得關注的是，根據天眼查信息，韋博英語法人代表兼CEO高衛宇關聯風險達81條，其擔任高管及法人代表的湖北韋博文化交流有限公司、江西韋博文化交流有限公司等企業曾被列入企業經營異常名錄。據韋博英語官網信息，截至2018年7月11日，韋博英語在全國62個城市擁有154個培訓中心，旗下擁有韋博英語、韋博開心豆少兒英語、韋博嗨英語三大教育品牌。如此規模的教育培訓機構，為何突然關停多家門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採訪發現，資金鍊斷裂是頻頻被提及的一個直接原因。「昨天晚上，我們在上海總部辦公室堵到了高徵宇，還鬧到了派出所。但他說公司實在沒錢，自己也做不了主，目前的問題需要弟弟高衛宇出面解決。」在上海市徐匯區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韋博一位市場部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喊沒錢的除了高徵宇，還有韋博的另外一名股東，「公司資金鍊斷了」。她坦承，「今年初公司資金已經出現問題，高衛宇讓股東們想辦法籌錢緩解困境，該出的錢我們都出了。公司也在努力推動開心豆獨立融資以緩解資金壓力，但一直沒有成功，這就是我了解到的情況。」在被問及公司資金鍊突然斷裂的原因時，該股東表示，自己對公司財務狀況並不了解，「我能看到的現狀是公司成本升高、營收減少，入不敷出。但為什麼會這樣的困境，我真的不清楚」。對於這一問題，一位曾在韋博核心崗位工作的員工稱，「韋博發展20年來還是有一些資金積澱的，但現在公司攤子太大了。近200多家門店、6000多名員工，如果不是盲目擴張到這麼大體量，不至於現在就出現這樣的局面。」刺激學員報班，堪比健身房辦卡據今年9月高衛宇的內部公開信，韋博自成立以來，目前已在全國60個城市，開設了近200家學習中心。在此次事發前，韋博仍在招募加盟商。此外，該公司的業務結構也從成人通用英語產品拓展到海外考試備考、青少年英語以及在線英語等多個品類。在企業盈虧狀況不明的情況下，如何繼續發展、擴張門店？有兩位前韋博員工均表示，關於新學習中心的擴張，韋博內部曾存在由工程部、財務部等相關職能部門組成的決策小組，但多數還是由高家三兄弟說了算。「我粗略估算過，公司營銷支出佔比接近50%，學習中心幾乎都位於城市商圈附近，房租成本在30%左右，再加上師資、人力等其他成本，入不敷出是常態。」前述人士給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算了筆帳，「為了掩蓋虧損，韋博只能瘋狂銷售，但這其實是借新學員的錢還舊帳給公司續命。」一位韋博內部員工向記者提供了華東大區銷售部的內部培訓材料。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看到，韋博的銷售流程包含9個步驟，每個步驟都有明確的規定。「最重要的是刺激學員衝動消費，分期付、優惠券、意向金、預授權等都是常規套路，和健身房辦卡幾乎沒有區別。」據前述員工透露，「韋博與多家機構合作，銷售部門反饋哪家機構審批快，公司就要與哪家機構合作，甚至不惜付高達17%的手續費。」一位從事成人英語培訓的從業者表示，「2005年以前，英語是稀缺品，來報班的學員或是白領，或有較強的消費能力，幾乎都能全款付學費。此後，尤其是近年來，本科、研究生畢業生至少都有大學英語四六級水平，願意來報班學的學員主力軍變成了藍領、進城務工人員、剛參加工作的上班族，這一群體本身支付、償債能力就弱。培訓機構若不加節制地向他們推銷分期付，不論對培訓機構還是個人，都有很大的風險。」「韋博英語疑似失聯」事件突然發生後，為教育學費分期敲響了警鐘。實際上，教育分期基本上就是學費分期，無論是對於韋博英語、華爾街英語等語言類培訓機構，還是對於當下大火的K12基礎教育，教育分期存在的邏輯基礎是學員需一次性繳納學費。而教育分期模式與租房分期類似，教育分期也是由金融機構一次性將學費貸款支付給培訓機構，再由貸款申請人（同時也是培訓機構學員）向金融機構分期還款。若說蜜糖，今年赴美上市的美聯國際教育集團2018年營收為14.24億元，該公司主要從事雅思的線下英語培訓。美聯與度小滿金融合作，讓學生貸款分期6-24個月支付學費；2018年，美聯國際約43.5%的學生是使用分期貸款，分期貸款為其帶來42.2%的毛收入。今年5月，獨立運營滿一年的度小滿金融發布數據，信貸可授信用戶達到3.3億，累計放貸總額超過3800億元，教育分期業務上，度小滿已經累計提供超過230億元的貸款，超200萬人。其中40%以上用戶來自農村，15%來自國家級貧困縣，超80萬用戶是大專以下學歷。2018年12月，度小滿金融還首次將教育分期資產單獨打包成資產支持專項計劃。京東金融有三款消費信貸產品，除京東白條和金條，還有租房、教育等場景分期。其中，截至去年6月末，白條餘額320.94億。去年，螞蟻金服宣布，螞蟻花唄設立5億元教育專項基金，在2019年為45歲以下成年用戶的職業培訓等需求提供貸款分期，可以獲得至少3期分期免息優惠，預計全年將為1000萬人次提供支持。若說毒藥，實際上，在最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等評選的「2018年十大消費侵權事件」中，包括預付式消費「套路貸」。去年10月，多家英語培訓機構被指通過提供課程貸款服務，讓學員背上幾千到十幾萬不等的「培訓貸」。培訓機構華爾街英語被曝有學員背負17萬學費貸，學員走上了艱難的維權之路。更廣泛的意義上，預付式消費從傳統的美容、美發、健身、餐飲等行業擴展到線上的用車、教育培訓、租房市場、娛樂、生活服務等領域。成為消費維權的新難題。去年5月起，「租金貸」、「裝修貸」問題，被頻頻曝出，一些長租公寓公司、網際網路裝修平臺發生資金鍊斷裂，經營者跑路，導致租戶無房可租，裝修合同無法履行，而消費者卻仍需償還貸款。申明：本文內容綜合自21世紀經濟報導、中國基金報、中國之聲、每日經濟新聞、財經網、江海明珠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