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頭 心
文/丹母
從前有一個法師，他有一個最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有一顆木頭做的心臟。
心臟是他所在的國家作為人類最驕傲和尊貴的象徵，因為在這個國家，只有人類才有最鮮紅和跳動的心臟，只有人類才可以因為心臟享受到了人世間的悲喜哀樂。
至於其他的生物，只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填埋在本該由心安放的位置，它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心，卻卑微而貪念的堵住那個空洞，想像著自己也有一顆，鮮紅的心臟。
或者單純的，希望那裡不要空空如也。
法師，不過是這些虛偽和麻痺自己的生物的一員。
可是唯一不同的是，他有著人類的外形，假裝享受著人類的喜怒哀樂。不僅如此，他還是這個國家唯一一個擁有魔力的人，所以，他怎能容許別人知道自己如此的低微的內心。
法師太渴望證明自己擁有心臟，他不停的施展法力向他遇見的每一個人去證明自己有一顆人世間最大最紅的心臟。
甚至他說服了國王，每一年舉辦一次關於心臟的膜拜節日，以證明人類的偉大，而他則要站在國內最高的塔尖之上，向所有的人民展現，他有著這個國家最強壯，最完美的心臟。
即使只有他一人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幻相。
可是，當所有人都以為是真的時候，這難道不就成為了現實？
不然你們以為，古往今來那麼多關於寶藏和神仙的傳說，是如何引誘一代又一代的人走上了莫有名的追求。
可是法師唯獨忽略了一點，法術可以騙的了人類，卻騙不了其他的生物。
他無法忽視的，是在人類豔羨的目光之後，那些游離森林暗處的野獸們眼中散發的光芒，鄙夷，唾棄，陰暗，嘲笑。
這些眼光成為他夜不能寐的夢魘。
有了它們，他的欺騙和虛偽，就永遠不能成為真實。有了它們，縱然他騙的了所有人，都騙不了自己。
因為那些眼光，無時無刻不像魔鬼在他耳邊低語，他只有一顆，木頭的心臟啊。
終於有一天，他向國王提議，殺掉這個國家裡除了人類的所有野獸。
法師施展了魔力，讓國王對他言聽計從，國王大手一揮，向全國的人民發布了懸賞令，如果誰能提供殺掉人類以外所有生物的辦法，賞給他一座花不完的金山。
三日之後，一個目光清澈的女孩，撕下了懸賞令站在國王面前。
女孩是一個醫藥之家的孩子，她告訴國王，這個世間有一種花叫蔓籮，這種花，只有擁有心臟的人才能嗅到無比的芳香，而其他的生物，碰到他便會立刻腐爛，只要在全國種滿這種花，不消多日，除人類以外的生物都會死亡。
法師大驚失色，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施展魔力，國王便拍手叫絕，接受了這個好主意。
不久，這個國家長滿了美麗的蔓籮。
蔓籮，有著鮮紅而飽滿的花瓣，每當隨風舒展身肢時，竟像一顆顆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動。
每一次的跳動，都像一把把尖刀，深深的刺在法師的心頭，我是說，如果他有的心的話。
他變得惴惴不得安生，以生病為藉口，整日整日的躲在高塔之中，只留下一扇小小的窗戶，窺探著世界。
然而蔓籮卻如血海一樣在整個王國蔓延開來，每一日他打開窗戶，鮮紅妖媚的顏色就吞噬這個國家更廣一步，直到有一天，他的眼球裡除了紅色，再無他物。
現在整個國家，除了他的那座高塔，已經被紅色包圍。
人們在街道上歡歌，起舞，蔓籮帶給他們愉悅的芬芳氣息，像最濃的美酒，也像最魅的迷藥，讓每個人都陷入了陶醉和眩暈。
直到有人喊到，我們應該在法師的高塔牆壁上也種滿蔓籮，只有法師一個人不能享受到這麼美妙的味道，這該多可惜啊！畢竟，他擁有我們中最大最美的心臟！
他們相信，越是完美的心臟，越能品味到蔓籮的曼妙。
不！法師絕望的尖叫瞬間被淹沒在呼嘯連篇的叫好聲中。
人們放佛發了瘋一樣，爭先恐後的搬來梯子爬上法師的高塔，將一朵有一朵蔓籮，深深的插在牆壁之中。
法師渾身發抖，他死死的靠著牆角，瞪著驚恐的眼睛。他放佛置身在一座不停搖擺不停發出歡聲笑語和高聲吶喊的人樓之中，又或者是，他是一座搖搖欲墜的高塔，人們嬉笑著將長滿刺的玫瑰插入他的血肉之中。
法師的呼吸越來越紊亂，他感覺自己面前的東西在不斷的墜落，他的汗水噼裡啪啦的落在地上。
不，不要，不要。他混亂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而最堅定最歇斯底裡的叫喊是，不，我不要讓他們發現真相！
法師腦中的尖叫聲越來越大，放佛地獄裡的魔鬼就要突破囚禁衝出監獄，他大口喘著氣，撲向自己的魔法箱，抓起了一把銀刀。
不要不要不要……法師喃喃自語，終於，手一用力，他將尖刀刺入了心口。
法師跌倒前，眼前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是，他看到自己留下了鮮紅的鮮血。
原來，他也有心。
只是他的心，被厚重的木頭所包裹。
後記
第一個爬上高塔之巔的，是那個揭下懸賞令的小女孩，她的手裡拿著一朵最美最鮮紅的蔓籮，她想將這朵最完美的花，獻給她最尊重和崇拜的法師。
而她看到，窗戶裡，微風浮動輕紗間，法師靜靜地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銀刀，嘴角有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_THE END_
丹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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