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夏天，想起小時候賣冰棒的日子，一根冰棒賣一毛錢賺三分錢
陳能雄/文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讀小學二年級，當時我年紀也就十歲多一點吧，曾在暑假期間背著冰棒箱走村過戶賣過冰棒。當時的冰棒怎麼賣呢？我記得是一根白糖冰棒批發價是七分錢，零賣價一毛錢，一根冰棒只能賺三分錢。另外有一種加了綠豆或紅豆的冰棒，稍微貴些，我批發過來是一毛五分錢，賣兩毛錢，可以賺五分錢。
圖為《山楂樹之戀》劇照有人會說，要賣三十幾根冰棒，才能賺一塊錢，這麼薄利的買賣誰做啊？是的，以我們今天的看法是這樣的，現在地上有幾毛錢也許人們都懶得去撿，記得我讀小學一年級時一個學期的學雜費也才三四十塊錢，一塊錢可以買不少零食了。在當時，幾分錢利潤的生意還是有不少人爭著去做的，一到夏天，就有人騎著自行車，後座綁著冰棒箱，也有人背著冰棒箱走街串巷吆喝著賣冰棒的。那是一個信奉「勞動最光榮」的年代，小小年紀的我也加入了賣冰棒的隊伍。
那時候，電冰箱還沒有普及，許多小賣部都沒有儲存冰棒的冰櫃。於是，就有了這個背著冰棒箱流動賣冰棒的行當。冰棒箱是木製的四方形箱子，外面塗有綠色油漆，寫著「冰棒」二字，箱子左右兩邊系上背帶；箱子的內壁貼上一層泡沫，這是保溫隔熱用的，為了預防冰棒受熱融化，我們還會往冰棒箱裡墊一層棉被，冰棒裝進去後，再蓋上一層棉被。冰棒箱一般都是冰棒廠分發給我們的，我那時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冰棒箱，父母親就請村裡的木匠為我製作了一個冰棒箱，至今這個箱子我還保留在老家裡，只不過現在是用來裝書籍了。
圖為《山楂樹之戀》劇照在那段時光裡，我每天一大早就去冰棒廠，裝上四五十根冰棒。我迎著火辣辣的太陽，背上幾十斤重的冰棒箱，沿著街巷叫喊：「賣冰棒嘍，賣冰棒嘍……」遇到想吃冰棒的人，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會招呼我過去。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我只需要把冰棒箱擺放著路邊，不需要叫賣，自然有人過來買，綠色的冰棒箱就是一個賣冰棒的標誌。
在熱鬧的市集，雖然不缺客戶源，但競爭也激烈，在各個角落裡都能看到同行的身影。我大多時候都是背著冰棒箱到各個村落裡叫賣，村裡的小孩一聽到我的聲音，就一邊叫住我，一邊到裡屋拉著媽媽出來。遇到「摳門」的媽媽，小孩子就會一個勁地纏著媽媽，最終媽媽禁不住孩子的軟磨硬泡，就會掏錢買上一支。小孩子調皮可愛，特別是在和小夥伴一起玩時，他們喜歡舔著棒冰，裝出很好吃的樣子，誘惑其他小夥伴。其他小孩見了也會各自找爸媽買冰棒，村裡的小孩子就成了我的傳話筒。
在賣冰棒的過程中，年幼的我也明白了人緣對做生意的重要性。我鄰居有個小夥伴，有年夏天他和我一起賣冰棒，他的外婆和舅舅都在羅漢村，村裡的七大姑八大姨他都認識。我如果去羅漢村，正巧也遇到他賣冰棒的話，不用說，村裡人都會去買他的冰棒，極少會光顧我的生意，我也只好像「打遊擊」一樣換個「作戰陣地」了。
圖為老冰棍賣冰棒如果要做大人的生意，又想賣的多的話，那就要選擇場合了。我一般都是去勞動場所賣冰棒，比如在田間地頭，老百姓頂著毒辣的太陽，幹了半天農活，揮汗如雨，唇乾舌燥的。這時候你背著箱子經過這裡，常會三三兩兩遇到幾個要買冰棒的大叔大媽。我常去的地方是當地的一個陶瓷廠，工人們從悶熱的廠房裡剛出來，一看到冰棒箱，就如「久旱逢甘霖」，大家心地純良樸實，都搶著付錢買冰棒，分送給工友們。運氣好的時候，我到工廠邊轉一圈，能賣上一二十根冰棒，雖然只是幾塊錢，但對我來說已經是大買賣了。有時候，看到大樹下有幾個人在一起打牌下棋，納涼聊天，這也是一個兜售冰棒的好機會。只要其中一個人買了，都是一口氣買幾根的，畢竟朋友在一起時，沒有自己一個吃著冰棒，讓別人光瞪眼的道理。
在炎熱的夏天賣上半天冰棒，如果能賺上兩三塊錢，就算挺不錯的，我那個時候賣冰棒也未必都是為了錢，只是覺得新鮮好玩。遇到生意好的時候，早上背著滿箱子出去，下午帶著空箱子回來，一臉堆笑，滿滿的成就感。有幾天買冰棒的人少，也確實挺愁人的，因為冰棒放的時間久了就會融化掉。雖然我也是嘴饞的小孩子，但捨不得吃自己箱子裡冰棒。只有那種已經融化變形的冰棒，我才會挑出來吃掉。幸虧，當時冰棒廠的老闆挺諒解我們的，我們沒賣完的冰棒，或者有輕微融化的冰棒，可以退還給他們。
我賣冰棒，也不是一直在附近幾個鄉村走動。有時候，隔壁的鄉鎮有重大的節日活動，我也會到十幾裡外的地方賣冰棒。我記憶中比較深刻的一次是，有一年夏天下洪鄉請戲班子唱上許多天大戲，附近的村民都到那裡看熱鬧。我和哥哥一大早裝了滿滿一大箱的冰棒，乘坐村裡的一輛拖拉機到下洪鄉去。戲場裡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冰棒生意很好，到中午時分我們一箱的冰棒就全部賣完了。我和哥哥拿著賣冰棒賺的錢，到水果攤裡買了一個大西瓜，我們沒有等拖拉機師傅，也沒去汽車站乘車，就直接走路回家。我們一個背著冰棒箱，一個手抱著西瓜，先是沿著公路行走，後來為了抄近路，就去走山道。山路彎曲盤旋，我們幾近迷路，一路上驕陽似火，蟬噪不息，我們兄弟倆又累又渴，卻捨不得吃掉西瓜。
圖為《山楂樹之戀》劇照等到傍晚時分，我們終於走到鄰近家裡的村莊，向一戶農家討了一碗水喝。我仰頭咕嚕嚕地連喝了幾口水，甘泉汩汩流入心間，暢快之極，相信這是我這輩子喝的最甘美的一瓢水了。主人是一個熱情好客的人，他看到我們口渴的樣子，就讓我們多坐一會，泡了兩杯綠茶給我們。回到家中後，父母親聽說我們是走了十幾裡山路回來的，滿眼憐惜，嗔怪我們為什麼這麼傻！我和哥哥高興地把西瓜切開，切成幾份，拿了幾塊給父母品嘗，又分送給鄰居幾片西瓜。大家都其樂融融的，我也忘記一天的疲倦，用自己賺來的錢給父母買東西吃，這是多麼愜意的事情。
回想少年時光，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那時候的人單純實在，沒有心理壓力。即使是在大熱天賣冰棒，在記憶中也是這樣的美好。就像那個年代的冰棒的口味和包裝都沒有現在的好，可是，我總覺得小時候的老冰棍才是最好吃。人的幸福感未必都是來自財富和地位，而是心靈的一種美好體會。身心上的炎熱，也未必都是因為酷暑，如果你的身心沒有寧靜下來，即使整天坐在空調室裡，依然覺得燥熱難當。當許多人坐在辦公室裡，還在埋怨天氣的時候，是否有想過很多工人農民正汗流浹背地勞作著，很多送水工正頂著烈日為千家萬戶送去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