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湖南臺有一個互換人生的節目叫《變形記》,它通過短短的7天時間,讓城市和農村孩子互換人生,體驗各自不同的生活,這個節目引起極大的反響。
讓農村窮孩子住別墅,讓大城市裡的富孩子住茅草屋。
在第一期節目的廣告詞是這樣介紹兩個小孩的,
他(魏程),長沙少年,不珍惜生活富足,對上學失去了興趣,晝伏夜出在網吧裡發呆。
他(高佔喜),青海村娃,埋怨家庭貧苦,希望通過讀書徵服城市,卻面臨失學危機。
這是多麼強烈的反差,兩人從前的生活可謂毫無共通之處,在這檔節目裡,他們將在7天時間內住對方的家,去對方的學校,深入體驗著彼此的人生。
都市少年到農村,首先遇到用水問題,枯竭的井水成為農村人耐以活命的源泉,等三個小時才能夠打一桶水,這在都市裡自來水譁譁直流形成鮮明對比。少年想看黃河,父親(節目中的臨時父親)掏出一大把鄒巴巴的零錢,不多,20塊,他不忍心拿,可是父親說:「這幾天,你是我的兒子。」
都市少年只好收下,當天,他在日記裡寫道「我手上握著這20塊,心裡就像在滴血一樣。」
而農村少年第一次到繁華都市,來來往往的人群讓他不那麼適應,魏程的父母很熱情,魏爸爸觀察到,光是吃午飯的時候,佔喜的筷子掉了足足五次。
坐在魏爸爸(節目中臨時父親)的車中,一路的高樓大廈是他從沒見過的景象。看著看著,佔喜突然潸然淚下,又趁著大家不注意時迅速抹掉。
孩子百感交集,是委屈,是傷心,是不甘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7天結束,城市主人公像是變了一個人,原本對奶奶生病都漠不關心的他,自願做了一天勞力,要把賺來的20塊錢還給高爸爸。
臨走時,他還向高爸爸高媽媽下跪,「阿爸阿媽,要保重身體」。屏幕裡,魏家人和高家人都在落淚,屏幕外,觀眾也被打動了。
這起充滿真情的節目播出後,受到觀眾好評,而且也很火爆,相繼又做了好幾起。
這類互換人生的節目滿足了人們的窺私慾,戳中了貧富差異等多個社會熱門話題,又通過剪輯,裹上一層戲劇效果。
可是,這起節目的孩子都不滿18歲,人生觀和價值觀還在形成階段,而且還沒有走上社會,於是,節目的殘酷就體現在孩子們後來的生活中。
因為短時間鏡頭下的環境改變,無法對孩子造成真正的影響,只會收穫一時的感動,就像《網變》那期的主人公魏程,回去後很快回到網吧。
畢竟,對於城市裡的孩子來說,通過一起節目而讓他們人生改變的發生是不容易的,因為,他們的意識裡知道他們是去參加節目,那是別人的生活。而他們本身的生活環境是不會改變的。節目過後,他們依然過著他們原來的生活。
就連他們父母都很疑惑,原本接受節目組邀請,讓孩子去參加節目,體驗別人(窮孩子)的人生,想讓他們思想有所改觀。
結果,節目結束,他們有五分鐘的感動,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刻苦學習的依然會刻苦學習,混網吧的依然混網吧。
他們相信,他們節目中體驗的生活不會讓他們再次體驗。
而農村孩子呢?原本他們可以一直就那麼過下去,可是節目卻偏偏要讓他們知道,城市裡是怎麼樣的生活。知道了又能怎麼,節目結束後,還是得回到鄉下住茅草屋,喝苦井水,洗澡沒有沐浴露,洗頭用肥皂。
就像給小孩吃棒棒糖,人家剛嘗一口,立馬給人家搶了,你不能吃,因為你吃不起。
小說《白鹿原》中有這樣一個細節,白嘉軒的兒子白孝文與他們家長工鹿三的孩子黑娃很要好。白孝文在城市裡讀書,給黑娃帶一塊冰糖。從來沒有吃過冰糖的黑娃吃一口就忘不了。但他還是把冰糖扔了。
他對白孝文說:「你又不能天天給我帶冰糖吃,我幹嘛要你的冰糖。」既然一塊冰糖吃了就沒有了,還不如不要。
而且,為了節目效果,《變形記》裡邊出現的農村孩子都是各種公主病,王子病,城市孩子在參加節目前有各種毛病,到了農村,突然懂事了,上進了,加上他們光鮮的外表(雖然農村讓他們灰頭土臉,但擋不住富裕生活給他們容貌的底子,別的不說,皮膚都要細膩許多)因此,在節目中收穫的幾乎是好評。
反而農村孩子收到的卻是差評,也許,有的農村孩子在城市裡呆幾天,心裡落差太大,讓他們回到農村後各種嫌棄,但有的也是他們正常需要啊。
比如,那個要沐浴露的女孩,雖然她因此對奶奶發脾氣,有些不懂事,但你能指責她的需求嗎?她僅僅是需要一瓶沐浴露而已,幾十塊錢要用半年,奢侈嗎?
可是,網上卻鋪天蓋地對女孩進行指責。指責的緣由就是女孩:「沒有公主命,反而有公主病。」誰規定農村孩子不能用沐浴露啊?
當然,這也給節目增加熱度。也讓節目越來越違背主創者的初衷。對比起真正想讓孩子成長和收穫,這檔節目更像是一場蹩腳的眼淚秀。
而14年過後,無論農村還是城市孩子,參加這起節目,並且把節目當真的孩子都泯然眾人。農村的孩子有的回到大山,有的走出大山,進入工廠,成為打工人,為一日三餐奔波,都市繁華依然不屬於他們。
倒是第一起那位坐在臨時爸爸的轎車裡看著都市,眼神中流露出羨慕的農村娃高佔喜走出了農村。考上湖南師範大學,成為一名國防生。
所以,把節目當人生,註定走不遠。
把節目當節目,心中有目標,不迷失方向,這才是正確的人生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