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清是哪位援非工作人員說過一句名言:在非洲當動物太幸福了,當人卻很痛苦。援塞九個月,我的體會是,比當非洲人更痛苦的一批叫做援非志願者的群體。
從抵達塞席爾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成為這個東非島國上為數不多的物理治療師之一,據不完全數據聽說,整過國家只有一百多個醫生,不超過二十個物理治療師。我所就職的塞席爾國家體育局下屬的運動醫學中心只有三個物理治療師,卻要負責塞席爾將近二十個運動項目國家隊的賽前訓練、賽時隨隊、賽後恢復的醫療保障任務,加班加點是經常的事情,除了本職工作,更大的挑戰和壓力來自於塞國體育局突如其來的任務。
在運動醫學中心工作的第三個月,我被借調到塞國桌球協會,隨著第九屆印度洋島國運動會和非洲運動會的到來,運動員加強的訓練的強度,傷病不斷,乒協主席弗朗西斯先生希望我能協助運動員減傷運動創傷,提高競技水平。於是,除了日常工作,我經常在業餘時間到桌球館和教練運動員們交流,教他們如何在訓練前進行熱身,訓練後如何舒緩肌肉酸痛,通過交談也了解到今年將會舉行印度洋運動會和非洲運動會(級別大概等於我們的東亞運動會和亞運會),運動員為了提高成績而加大了訓練強度,加上塞國大部分運動項目的國家隊由於長期沒有固定的專業教練導致運動員沒能進行系統的訓練而傷病不斷,為此,弗朗西斯先生交給我一個任務,一個籌備已久的中塞雙邊合作計劃聯繫,主要是邀請國內的桌球教練和運動員來塞席爾幫助他們訓練,我欣然的答應了,也正因此,一次難忘的外交經歷開始了它的序幕。
當我看到這次中塞體育雙邊合作的前期準備工作流程時,整個人就傻了,這是什麼節奏,首先得寫一份英文的申請和經費預算給體育局CEO籤名,然後再替乒協寫兩份詳細的中英文對照版本的合作協議給CEO籤名,再分別發給廣東省體育訓練基地和廣州外事辦尋求修改意見和建議,協議反饋意見回來後繼續定稿合作協議,所有資料需要寫一份詳細的中文說明提交駐塞中國大使館和援塞服務隊備案,接著還要給國內各個部門發中英文邀請函以及協助國內訪塞人員處理一系列因公出國所需要提供的證明文件,最後就是訂機票酒店和準備接待中國訪塞人員的相關工作。也難怪2008年這個合作計劃的援塞志願者廖先生知道我接了這個任務的時候語重心長的對我說:「你攤上事兒了,你攤上大事兒了。」
在之後漫長的五個月時間裡,每天都像陀螺一樣忙到不停轉,除了要應付日常的醫療工作,還得兼顧做好這一項超有挑戰性的外交任務。在著手寫各種公文的時間裡,每天下班回家後繼續工作到凌晨一兩點,然後一閉眼一睜眼又到了早上六點起床,翻山越嶺上班去。
由於之前沒有接觸過這種涉外英文合作協議的書寫,包括格式、措辭、句式、語法、稱謂等等的一系列問題都得仔細琢磨。而且我是援塞志願者,具有中國派駐塞國人員和塞國體育局員工兩個身份,要在確保此次中塞體育交流合作中兩國都能獲得最大利益之間找到平衡點,這的確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過程,各種英文公文和中文譯文經過雙方一改再改,每改一次是需要找到相關部門的領導詳細解釋修改的內容後再定稿。坦白的說,由於中非文化和工作作風的差異,在塞國找到相關部門的領導確認和籤名絕對是一門鬥智鬥勇的技術活加體力活。我原本認為很簡單的雙邊合作協議的定稿最終用了將近三個月時間才完成。在這三個月時間裡貌似把一輩子的委屈都受了,每當想要放棄的時候,都含著淚想想自己當初承擔這個任務的初衷,是為了提高運動員的競技水平和減少運動創傷,促進兩國體育交流,告訴自己咬咬牙堅持下去,其實,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這麼熬過來了。
2005年7月2日下午,我和弗朗西斯主席早早就抵達了機場,隨著承載中國訪塞人員的飛機著陸馬埃島機場,當他們踏出關口向我招手並用粵語向我問好的時候,我忍不住心裡的激動與他們逐一擁抱了很久。然而這只是意味著這此次合作計劃的前期工作順利完成了,接下來更加重要的是制定中國運動員和教練員的日程安排,包括:制定訓練日程表,友誼賽賽程表、聯繫新聞媒體見面會、撰寫新聞稿件、訪塞人員與塞方領導見面會、與中國大使見面會和生活後勤保障等在內的繁瑣工作。
不知不覺的忙碌間,一個月又過去了,7月29日下午,隨著訪塞人員的飛機安全抵達廣州機場並且微信向我報平安,這也意味著我的這一次很特別的外交任務圓滿完成了,我的心頭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依舊記得那是個雨天,雨後依舊有彩虹,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一道美麗的彩虹,我常常的舒了一口氣,眼裡泛出滿足的眼光。
塞席爾,這個美麗的東非島國,旅行觀光雖易,但援塞生活工作不易,我將繼續且行且珍惜。
(黃璀玥:2005年畢業於南方醫科大學,畢業後就職於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三醫院北院區,從事臨床工作十年,先後作為亞運城運動員醫療門診部的醫療志願者服務於2010年廣州亞運會及亞殘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