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0 15:2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 80後菠蘿博士 菠蘿因子
菠蘿說
今年,我在電子科技大學開了選修課《癌症和人類社會》,今天分享的是來自大一學生的期末作業。陳奕迅有一首情歌叫《不來也不去》,而這位同學以「不來也不去」為題,描寫了自己對死亡的思考。
文 | 梁*雄 電子科技大學航天航空學院
在上了李老師的五節課之後,我感覺癌症並不是不治之症,隨著醫學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癌症將會被治癒。
所以當談論到癌症給我們帶來的最大挑戰時,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們中國人對於癌症的觀念是不利於治療的(因為我曾經也是一個癌症病人的家屬),進而想到其實我們中國人對於死亡的態度是模糊的。故而寫下點文字,當做思考,當作紀念。
不來也不去
我要開始回顧我的一生了,因為我剛剛確診了癌症——食管癌晚期。
可讓人悲哀的是,絕大多數人開始回顧往事時,往往他的現在還未結束,仿佛最後的時間是與他們的人生割裂開來的。也許人們眼中的人生是由一個個歡樂的時刻組成的,這樣理解起來,最後的時間是理所當然不屬於我們的人生的。
被癌症佔據的時光應該就算最後的時間了,我苦笑著。
現在擺在我眼前的選擇還挺多的:成功率很低的化療、傾家蕩產的靶向藥、渺茫的基因療法,甚至是用餘下的錢享受人生,這些都是擺在我面前不來也不去的抉擇。
我好像是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父母身體還健康,妻子與我感情和睦,還有一個伶俐的兒子。我的生活就像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流淌在平靜的河道上,但是癌症的到來讓我的生活突然拐進了不知何方的支流,荒蕪且絕望。
圖片來自網絡
我似乎很早以前就已經思考過死亡,但似乎未曾理解死亡的含義。每次的思考,都是將自己置於他人的位置上,與死亡之眼默默對視;所以當我的思想困於形體時,死亡之眼的深邃讓我倍感驚悚。
我在想像自己死後的世界,似乎沒什麼改變,但似乎又將有改變:也許我的朋友會在葬禮上抽噎,也許家人會在某個回想我的清晨失聲痛哭,也許我的同事會在酒席間感慨我的缺席。但好像除此之外我的生命再也不會引起這個世界的改變了。
我在死亡面前,仍是一個稚嫩的小孩。
在長久的思考之後,我終於明白,其實癌症給中國人帶來的最大挑戰,也許是中國人缺乏深入的對於死亡的思考。
癌症之於我們不僅是個病,更是一個宣告生命結束的鐘聲。因為在大多數中國人的認知裡,癌症是個不治之症,也就是等於死亡。在癌症到來前的所有時光中,我們都會僥倖的期望與死亡漸行漸遠,沉湎於享受人間煙火。但癌症的確診,就像一發剛出膛的子彈,突然就閃到了你的面前。
主治醫生李醫生和我說,有一部分的癌症是因為遺傳引起的,而你沒有什麼不良嗜好,也許就是因為遺傳的原因才使你患病,請不要責怪自己。
李醫生又和我說,他那邊有一個在美國的臨床試驗,挺符合我現在的情況,想諮詢一下我的意見。
其實我對於是否去做試驗倒是沒什麼想法,因為此時相對而言我更沉湎於思考死亡的意義。
史鐵生曾寫過這樣一段話「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都是旭日。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輝之時。有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裡,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當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嗎?」
圖片來自網絡
這段話寫得真的很好,其實個體的生命都會走向終結,但是對於整個人類群體來說,生命則是生生不息的。史鐵生把生命走向終結當成生命重生的這種境界,就像我不來也不去一樣,即使我會離開,但是我仍會存在,即使我現在存在,但終將離開。
外物的遷轉流變皆由因緣產生,幻化不實,悟徹不醒,自會恐懼癌症;悟徹此理,自能臻於寂定而不為外物所動。
想到這裡,我欣然接受了李醫生的建議。我期望我能在躺在手術臺進入麻醉前的瞬間,認為自己度過了幸福的一生。
這就是不來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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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 陳奕迅,不來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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