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用於騙補的牛和它的耳標。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見習記者 李強/攝
理論上,吳月梅養著6頭牛,村裡那本扶貧項目花名冊是這麼說的,但她的牛棚裡目前只有3頭。周建國是4頭牛的主人,儘管他家的牛棚裡,乾淨得只能找到破舊的木櫃、清空的牛槽和一些風乾的陳年牛糞。
在寧夏固原市的同一個村莊,這兩個貧困戶都因為表格裡的牛獲得了扶貧補貼款:截至目前,周建國憑藉如今不存在的4頭牛拿到了1.2萬元,吳月梅已經領到1.2萬元,還在等待下一筆補貼。
此地位於「集中連片特困地區」西海固。40多年前,西海固被聯合國糧食開發署認定為「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區」之一,今天,跟中國的其他貧困地區一起,這裡正在竭力減貧。減貧的一個舉措是補貼養殖業。
然而,獲得補貼的道路顯然不止一條。用周建國的話來說,有的人家雖領了補貼,「連個牛毛、牛槽都沒有」。
國家扶貧好政策,竟被一些貧困戶用來騙補。據中國青年報報導,寧夏西海固,村裡少數人家,虛報冒領了扶貧款項,這就造成了一種「怪現象」,有的村民拿了錢,家中連牛棚都沒有;而有的牛隻是「活」在表格裡。這些人不是不明白道理——「反正套的也是國家的錢嘛」。國家投資扶持養牛的「好經」就這樣被念歪了。
首先應反思,地方扶貧工作的組織落實,都存在哪些不足——這顯然是導致養牛騙補現象流行的主要問題之一。實際上,國家關於扶貧工作的組織機制設計,理論上能夠充分保證扶貧政策的有效落實,以及運行過程的監管。比如,按規定,每個貧困村都駐有工作隊、駐村第一書記以及扶貧幹部包片包戶的責任網絡。
一位建檔立卡貧困戶在縣級抽驗花名冊上簽字
這種情況下,村裡發生的借牛騙補行為仍能公開進行,甚至政府驗收組到村時看到「村民們拉著那些借來的牛,在村上到處跑」,這種情形無法解釋,扶貧工作隊、扶貧幹部們在哪裡、在做什麼?借牛村民騙工作組說,拉著牛到處跑是在「尋犢」,可如果駐村包戶幹部清楚誰家有沒有牛、有多少牛,「尋犢」應該瞬間就會穿幫。更誇張的是,有的村民家裡連牛棚甚至牛槽都沒有,卻每次都能領到養牛補貼,扶貧幹部能脫得了干係嗎?
公開的騙補盛行,也暴露了村級組織不在位的問題:村委會、村支部應最了解這些「公開的潛規則」,如果明知卻保持沉默,兩委班子「癱瘓」的問題最值得關注和追問。而這也提醒我們,精準扶貧先要精準扶好扶正基層組織;依靠有效的組織體系解決基層群眾問題——這是幾十年的優良傳統和經驗,扶貧工作上,怎麼能忘了這一條呢?
貧困戶籤字的保證書
其次,扶貧補貼政策的設計也需要反思。補貼,是一種有效的激勵機制,但縱觀各行各業的政策性補貼,騙補問題似乎從來都是如影相隨,而導致問題的原因也比較清晰:重發放,輕監管;重統計登記,輕調查核實。扶貧領域的騙補,主要也是這個問題。
再就是,形式主義思維方式、官僚主義作風、急功近利的政績觀,助推了「養牛騙補」的盛行。
從媒體調查的情況看,補貼政策的設計,似乎重點依賴以村民填表、村裡登記造冊獲取養牛、補欄信息,結果是,不少村民靠「活在表格裡的牛」騙取補貼。並且,按政策規定,只有縣外購牛補欄能得到補貼,而自家繁殖牛和本地購牛不在補貼之列。可事實上,自家繁殖同樣能夠加速脫貧,政策限定「縣外購進」,就是要體現產業扶貧在當地的效果?外購牛數量越多,效果越顯著?自家牛、本地購牛也都是牛,何必非要外購?
據報導,當地最終也意識到了「要求縣外購牛,是養殖補貼政策不合理之處。那些真正從本地買了牛來養的貧困戶,也發展了養殖業」。但我認為,更應反思的是那種「一刀切」的思維方式——背後是否是形式主義作風、不務實的政績觀作祟?
說到底,扶貧騙補能夠盛行,其實是監管層層失守。
扶貧牛騙補,不是解決不了的問題。一是扶貧工作隊、扶貧幹部要真正紮下去,掌握基層情況,心裡有數了,騙補的路徑應該能堵住。二是應重視基層組織建設,保證村級兩委班子不癱瘓、有作為。三是上級監管部門有必要查實一些典型事件,該治的治、該罰的罰,剎剎「騙補風」。
扶貧騙補並非這一個地區的現象,扶貧牛騙補一事的典型之處在於,扶貧工作注重了「扶」的過程,忽視了效果的精準,這值得更多地方吸取教訓。
(來源:長城評論微信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