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之所以享譽千載,在於其辭微旨遠,「罔不所具」,是一部超越詩歌之外的傑出的藝術哲學著作,《二十四詩品》中將「雄渾」列為第一,其辭曰:
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
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持之匪強,來之無窮。
從中可以看出,對於「雄渾」的把握主要有兩點,一是「積」,土不積不能成山,水不積不能成淵,行健不息才能「積健為雄」。二是「含」,淵兮湛兮,無所不包;德合自然,無所不容,含弘光大才能渾育萬物。
故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是道之雄渾;「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雨遍天下是物之雄渾;「汪汪如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器不可量是人之雄渾;「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是詩之雄渾,那到底什麼才是畫之雄渾呢?
首先可以明確的是,如果執泥於焦點透視,「畫如所見」,求其形似,則與雄渾的風格無疑是南轅北轍的,描摹的再真,最多也只能得「雄」之皮相,與「渾」反而會愈離愈遠。故在近代西方,印象派懲其弊端,於形似之外另闢蹊徑,起初只是觀察自然光影在人的觀感上所起的種種變化,將之記錄以追求瞬間的永恆,相對於古典主義來說這無疑是一種進步,但這個摻雜著一時感覺的「永恆」顯然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可以說,直至梵谷才終於不僅擺脫了具體物象的束縛,也擺脫了瞬時感覺的束縛,他以真摯的感情去表達自己精神中的永恆圖像,在其諸多畫作(如《星空》)中,達到了一片雄渾的藝術境界。
繪畫藝術中的「雄渾」,首先要求作者要有知識、技能、閱歷、修養、境界的多重積累含化,才能「真體內充」,並將之表達為雄健無窮的藝術力量。具體到作品創作時則要做到神思無疆,物象豐富,意境深遠,「來之無窮」,不直露以致一覽無餘,不單薄以致索之無味。同時,技法要完備,變化要豐富,才有可能實現雄渾天成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