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科技革命，給各行各業帶來巨大變化，在生產領域、經濟領域、甚至金融領域，都出現巨大的變化，其中也包括教育領域。從「三通兩平臺」到「三全兩高一大」都體現了科技賦能教育在國家層面的戰略意義。
論壇：面向未來，教育對科技的期待
近日，由騰訊主辦的首屆MEET教育科技創新峰會上，來自北京師範大學未來教育高精尖創新中心執行主任餘勝泉，國務院參事、友成企業家扶貧基金會副理事長湯敏，中國教育學會常務副會長楊念魯，北京一零一中教育集團校長陸雲泉，騰訊雲與智慧產業市場副總裁徐櫻丹就「教育對科技的期待」的主題做了論壇研討。
以下為論壇實錄：
主持人：教育和科技的融合發展已經是大勢所趨，面對新一輪的技術變革，面對可能對教育產生革命性影響的基礎變革，教育界對科技究竟有哪些期待？下面進入到一個圓桌討論的環節。
首先有請圓桌的嘉賓。
徐櫻丹：今天人類站在了新一輪科技變革的起點上面，比如說人工智慧，雲計算、大數據、區塊鏈等等這些技術，都會對教育帶來新的衝擊、新的變革、新的理念升級。我特別想請教在座的四位教育領域專家級的專家是如何看待科技給教育帶來的變革。首先從湯理事長分享。
湯敏：謝謝，我首先聲明，我不是教育專家，我是搞經濟的，教育是我的業餘愛好。正因為搞經濟，所以對教育就更關注，因為實際上這種科技革命不僅是對教育的顛覆，首先是對經濟的顛覆，是各行各業的顛覆，實際上如果跟其它行業比起來的話，教育相對還是比較慢的，變革更快的是其他領域，像生產領域、經濟領域、甚至金融領域，現在變化都非常快。
為什麼教育那麼慢呢？教育本身就應該慢一點，因為教育是未來培養人的，所以教育本身需要謹慎，一旦出錯會耽誤一代人，但是教育也不能等。剛才幾位發言人都談到了各個學校、各個領域都在試驗，都在創新。我上周剛剛從卡達回來，他們每兩年開一次世界教育創新峰會，各國現在都在紛紛推動教育改革，特別是教育如何跟科技結合，如何為未來培養人才，現在還沒有真正統一的模式，都還是概念性的東西，也有一些在試驗中，但是立刻大規模推廣的時機還不是很成熟，還需要摸索。
我最近幾年一直在做農村教育，在做貧困地區的教育。在這個方面，我有很多的體會，而且有很大的擔心和憂慮：一零一學校已經4.0了，但是農村學校還在1.0，甚至連1.0都沒有達到，剛剛把網際網路拉進去，兩平臺剛通，這種差距我稱之為高科技下教育的馬太效應，並且這種效應會越來越嚴重，所以這點應該特別關注。實際上現在很多的網際網路+教育的模式已經比較成熟，包括雙師教學現在已經推廣到農村，能夠大大提高農村的教學質量，提高農村師生的水平，但是這種推動太慢了，一個原因是源於鄉村學校的理念本身，這個教學理念跟北京起碼相差20年左右。那麼如何加強對鄉村教師的培訓來改變這種理念？我剛在河南新鄉一個貧困山區的鄉裡面看到，他們正在以學生為中心實踐智慧課堂，使用的是由清華大學投資的愛學堂，對於這樣一個貧困鄉的學校，只要給他們配備一些軟體、配備一點硬體，都可以很快的跟上全國，甚至先進學校的水平，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這個方面加快這項工作呢？不要讓農村的孩子、農民的孩子在這方面落後，這是騰訊教育應該關注的，教育專家們應該關注的，特別是做教育的企業和政府都應該關注的，很多東西現在應該率先在農村貧困地區進行推廣。
徐櫻丹：您剛剛提到怎麼樣讓科技和教育的結合能夠在的貧困地區生根發芽，所以我們也特別希望能夠在這個領域進行更多的探討，有請楊會長分享您對這個領域的看法。
楊念魯：科技能夠給社會帶來什麼樣的變化？首先這個變化一定是全方位的，我個人覺得科技對教育帶來最大的變革是學習方式的變化和學習內容的變化。最大的改變是學習方式的一種變化，過去一提到學習好像只有坐在教室裡面聽老師講課，才叫學習，讀書才叫學習，其實學習的概念很寬，學校的概念是一個寬泛的場域，以後學生不只是傳統的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課這一種學習方式，老師講課也不再是傳統的講課方式，以後會更加擴大加強課堂以外的學習方式。
第二個變化是餘教授提到的，是學習內容的變化。過去碎片化的學習方式是用學科整合在一起的知識，但這種知識能不能真正幫助孩子解決問題呢？確實值得我們反思。
第三個改變是技術給教育帶來的另一個革新，能夠幫助孩子們把非常抽象的知識、理論，通過很直觀的、很容易的方式加以理解。
另外剛才湯教授談到，其實我們原來討論過，也參加過幾次會議，技術到底如何實現邊遠的山區發展相對比較落後的學校的孩子能夠跟城裡的孩子站在同一個平臺學習，這確實是技術需要解決的問題，我認為完全有條件解決這個問題。打個比方，我在學會當秘書長的時候有人找到我，提出這樣一個想法：因為現在我們城裡邊的學校搞項目式學習搞的非常熱鬧，但是農村的孩子根本沒有這種條件，連基本的實驗室都沒有，他提議能不能利用一輛大篷車，打造一個小型的實驗室，把這個大篷車開到農村學校去，可以給學校提供一個實驗場所。後來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實施，但我覺得智慧可以縮小城裡和鄉村，發達地區和落後地區的差距，這需要政策支持，一定能夠實現。
最後一點，技術的革命，特別是信息技術的革命，運用於教學、教育領域，不僅能提升教師的觀念、能力、信息素養，更多的是信息技術可以把資源更大範圍的擴散，讓不同地方的人都享受到，這種現象成為一種常態的時候，教學能力不強、觀念又落後的老師，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不是人工智慧替代你，而是你將會被優質的教學所替代。
徐櫻丹：楊會長說的非常好，您提到的這些特別好的印證了教育是以學習者為本的理念，所以提到學習的變化，包括學習方式的變化，是一個泛在的概念，學習變的無處不在的，您提到學習內容的變化，我們認為它也是更多元了，不只是學語數英，而是有更多的科技內容加入到裡面。您還提到了城市鄉村之間的差距，在科技的浪潮當中，更普惠化的教育變成了可能，也許大篷車太貴了，要走街串巷，但是一個直播間也許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您特別好的總結和分析了這種變化。
陸校長表揚了我們論壇的主題，因為它跟您以人為主的理念特別契合，我也看到您的演講充滿了人文情懷，那麼人文情懷和科技，這兩者是怎樣結合的？您對這個趨勢發展怎麼想？
陸雲泉：我特別同意剛才兩位專家的觀點，科技對教育的影響不會那麼快，但是會滲透。第一個最重要的影響是對教師觀念的影響，現在學校的老師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變化，實際上帶來挑戰最大的不是年輕教師，而是年長教師，甚至於有一些高學歷的老師。此前看到一個歷史學博士的一篇轉發率很高的博客文章中講到他看到學生的作業和他學習的方式之後感到有一種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不是人工智慧給他帶來的危機，而是學生對他的挑戰。因為在當下科技應用無處不在的時代，所有的課程，以及學生的學習方法，他在網上都能找到，所以未來教育學生學習知識的對象不僅僅是老師，有的時候可能老師知道的，未必有學生知道的多，尤其現在已經是第二代移動網際網路時代了，在校的學生都是00後，他們是網際網路的原住民，對信息技術的應用能力很強，所以我覺得這是技術對教育第一個重要影響。
第二個重要影響就是對學校的影響。原來的學校相對是比較封閉的，所以我們會看到幾百年來，這個學校的形態沒有大的變化，但是現在因為技術手段的應用，使得學校變成一個開放的空間，也就是說教室，不再是原有意義上只有桌椅、講臺、黑板的概念，也不會有大圍牆。剛才談到為什麼農村偏遠山區的學校可以跟城裡的學校共享相應的資源，儘管它沒有通過物理上的距離走出大山，卻可以通過網絡看到新的世界。所以我覺得學校的形態一定會發生變化。
第三個因為觀念變化了，學校的形態發生變化了，所以學習的方式和教育的方式一定會帶來變化。
徐櫻丹：餘教授，您的觀點是怎樣的？
餘勝泉：科技發展最多是推動教育智慧化，邁向教育智慧化，絕不是簡單的平板電腦進入了課堂，理解智慧教育的核心是三個要點：第一個要點是在5G、人工智慧、大數據這些智能終端新一代信息技術支持下的，物聯化、互聯化、智聯化、感知化，從被動智能到主動智能。第二個要點是這個智能環境為學校提供什麼？人機結合的一種思維方式，首先這種人機結合的思維方式會改變老師的教學形態，改變學生的學習形態。教和學的學習方式會發生變化，核心是依賴於智能環境提供的智能工具。其次是認知工具促進教與學方式的產生。第三個要點是學與教最主要業務的變化，會帶來我們整個教育生態的變化，帶來優質、公平、促進人全面發展教育的新體系，包括現代的教育治理體系、教育公共服務體系以及現代教育的評價體系，這種教育上層建築結構。最終學生和老師行為的變化，會導致學校的管理、教育局的管理以及區域公共服務模式，乃至於整個學校的生態變化。所以我覺得是智慧的學習環境，人機融合，促進人發展，這是新科技帶來的不可替代的變化。
徐櫻丹：聽幾位老師講了大的趨勢，特別激動人心，接下來能不能請各位簡單的舉一個小的場景，或者小的例子，就是你們看到的或者你們想像當中的科技可能在教育領域帶來的一個變化會是什麼樣子的？
湯敏：因為我們在做扶貧，在做很多試驗，我們有很多的場景，其中一個場景是最簡單的，一談到科技就想到人工智慧，我們現在就是用最簡單的網際網路，比如U盤，投影儀，就可以大大改變我們目前的教育水平。我們把人大附中的課送到農村去，在農村地區進行試驗，農村的孩子直接上人大附中的課，通過網際網路就可以，沒有網際網路的話，就把人大附中的課放到U盤裡，實際上這些完全可以。另外我們在教育裡有很多非常成功的試驗，但是搞經濟的就覺得比較納悶，沒人去幹推廣，全在做點。如果我是華為，我要去做試驗，我要發明一個東西，一定要把它市場化、大規模、做成手機賣到全中國全世界，我才認為成功了。但是做教育就把這一個點做好了就不管了，至於是不是推廣了，是不是我這個東西在這個地方可以，在更廣的地方行不行，沒人管，這本來應該政府管，但是政府管不過來。所以我覺得教育目前不乏特別好的試點、不乏特別好的經驗，最乏的是在農村地區、城市的薄弱學校，父母得花多大的金錢和精力，農村的學校都可以這麼好，城市的學校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能在更多地方更快的推廣，我覺得我們現在要尋找一種新的模式，我們現在正在試驗的叫「青椒計劃」，一個基金會聯合青年教師培訓計劃，全國培訓了6萬多老師，就把這些給他們，然後他們到農村去推廣。一個老師負責100個學生，6萬個老師就是600萬學生，這些都是很好的場景，通過很少的投入，能起到很好的效果。我覺得現在教育，一個是往前衝，第二是要往後推，而現在推的力量比較弱，衝的力量比較多。
徐櫻丹：您說的「青椒計劃」，我覺得特別有意義，我們可以更多的了解。
楊念魯：我覺得比較好的場景是老師首先根據相關的教學要求，提出若干問題，不是老師直接提出問題，而是提出一些線下或者是一些引導性的問題，讓孩子在課上或者課下通過網際網路或者圖書等其他方式，獲得相關的信息，對老師提出的問題進行思考和討論，這個討論也可能是教室裡幾個孩子進行討論，也可以通過網際網路方式跟其他相關的夥伴進行討論，甚至可以跨區域、跨國。然後經過老師的引導，孩子們能夠獲得他應該得到的知識。而不是老師按照課程要求，讓孩子學習課標上要求的知識，學生也不是完成一個書面的作業，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用信息技術把它表達出來，我覺得這是一種最好的理想課堂，但不可能都是這樣的課堂，不知道這是不是妄想。
徐櫻丹：您覺得多大的年齡的學生合適這種方式？
楊念魯：我覺得什麼年紀都可以。
徐櫻丹：這對學生和老師的能力提升都非常好。
陸雲泉：楊會長講的場景已經有模式了，在17年以前，美國辦了一所學校，HTH學校，這個學校是一個全納的，在學校裡面沒有課程，也沒有一般意義上的老師教學，學習，寫作業這樣的形態，完全是基於一種真實的場景，這個學校看起來不像學校，就像一個工廠，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教室，作業就是他的產品，學校的教育質量非常高，現在變成大家特別想去的美國學校，收不了那麼多學生，就通過抽選的方式。它就是把技術的手段完全跟教育進行了融合，所以這個學校的所有老師不像傳統意義上師範畢業的老師，而是技術人員通過必要的教學教育技能的培訓當了老師。我的場景裡面今後通過技術融入到技術教育的話，我特別強調融入，而不是把它作為一個手段，如果變成手段的話，我認為未來是很可悲的，如果做的不好的話，它只是強化了知識的灌輸，提高了知識灌輸的技能。
徐櫻丹：剛剛三位講到教師以及教師怎麼樣用科技手段融入到教學的整個過程當中，我想起了今天上午我們剛發布了光合計劃，其中一個內容就是聯合大生態力量培養1萬個校園CTO，CTO是一個定義，就是讓學校裡面掌握這種信息技術、新科技手段的這些人才成為教師，讓他們影響更多的教師。
餘勝泉：我以實際聽過的兩個課為例，第一個是學生帶著虛擬實境眼鏡上語文科，很真實，但這是用技術來鍛鍊學生的思維方式，這是錯誤的做法。另一個是老師講課之前先把課文脈絡的概念圖畫出來，然後找一個好學生和一個差學生分別表達概念圖，然後讓他們對知識進行加工變換，促進了深度投入和深度的學習，所以技術本身是中性的東西，在教學教育中恰如其分的使用是非常關鍵的，要關注技術如何很好的跟教育融合，如何按照學習科學的規律結合的CTO，才是真正的校園CTO，而不是純技術公司的CTO。
徐櫻丹：所以我們在教師培訓、校園CTO的培訓當中，如何教學的規律，這是值得我們探討和交流的問題。大家用簡單的一兩句話形容一下，您覺得從教育的角度，對於科技公司，像騰訊這樣的科技公司有什麼樣的期待？
湯敏：關注貧困地區的學校，關注貧困地區教育，這是騰訊最應該幹的事情，最能幹的事情。
楊念魯：打個比方，希望我們的科技公司能夠關注人一生的成長，你要解決他十公裡、一百公裡提高效率的問題，而不是僅僅關心他三米五米怎麼提高效率的問題。
徐櫻丹：所以是要終身學習，不同學段去關注。
楊念魯：關注孩子終身的發展，而不是關注他眼前的發展。
徐櫻丹：長遠的影響。
楊念魯：很多技術都關注他現在怎麼寫作業，怎麼考試，能夠考上大學，這就失去了技術的意義。
陸雲泉：一句話就是科技以人為主。
餘勝泉：關注核心素養，少關注提分，提分是企業滿足家長的功利性需求。
徐櫻丹：我們特別認同，非常感謝四位專家給我們帶來的精彩分享，也感謝你們對於科技和教育的熱情，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