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北平外婆,當初我並不認識。她只是我妻的一個比較疏遠的親戚,她外公的弟媳。因為我妻從小在她外婆家長大,從小和北平外婆熟識,而北平外婆又無兒女,常把小時候的我妻視為己出,疼愛有加。也經常和我妻嘮叨起她年輕時的往事,美麗而心傷……
她雖叫北平外婆,但她的名字決非叫做北平。那是因為她來自北平(現在的北京)。我老家對女性有對其來自那個地域喚作其稱呼。比如她娘家是八公坑人,那麼嫁到夫家後,她的晚輩就會把地名加上去,再配上稱呼,侄子會叫八公坑嬸子,八公坑伯母。至於北平外婆大家只知道來自北平,至於她的真實名字,確沒有人去在意了,至於北平外婆這個稱呼是否滿意,也只能隨鄉入俗的接受了,一個外地女子,人輕言微,又能怎地。
聽我妻講:北平外婆出生在北平城內的一個官宦家庭,祖上在清庭戶部任職,到了民國家道中落,其父淪為教育部門下的小秘書,因有肺病早已離職賦閒在家,蝸居胡同大院裡。北平外婆自幼聰明伶利,讀書過目不忘,17歲便考取了女子師範,畢業後便在附近小學教國文。我想這麼一個知書識禮的新女性,她的名字應該有蕙呀,嫻呀什麼的,有一個優雅的名字才匹配。
抗戰勝利後的一天,北平外婆領到當月的薪水,正滿心歡喜的回家。誰知剛到胡同口,竄出幾個小流氓來,硬是把北平外婆的包給搶走了,北平外婆害怕不敢追,只是蹲在那裡傷心哭泣,要知道那微薄的薪水,是他們家一月的口糧。這時有個青年國軍軍官路過,那個軍官叫鳳昭,後來官至中校團長,是我們老家的名人。他過去問清緣由,然後拔腿去追小流氓,小流氓早已無蹤影。錢是找不回來了,北平外婆一個勁的落淚。鳳昭無奈,把自己口袋的錢全部給了北平外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北平外婆沒有問到他的名字,卻深深的記住了鳳昭的模樣。隨後幾年時間裡,倆人從未謀面,但北平外婆對鳳昭的思念卻愈來愈強烈,她一直未婚嫁,總是隱隱感覺以後還會和鳳昭相逢。
到了四九年,北平面臨解放。國民黨兵敗如山倒,北平城內兵荒馬亂,北平外婆教書的學校早已停課解散。因為城內太亂,北平外婆準備出城去保定鄉下姑姑家暫住。在車站,居然又遇到了那個幫過她的國軍軍官鳳昭。兩人相見,又驚又喜,特別是北平外婆,自從那次一別,雖然連鳳昭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他的一言一行卻深深的刻在北平外婆的記憶裡,而且隨著時光的流逝,不但沒有忘卻,反而因為思念變的更為清晰。
北平外婆沒說話,眼淚已先下來了:三年了,北平外婆也用了各種途徑打探鳳昭的消息,都杳無音訊,一千多個日夜的思念煎熬,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出然出現在眼前,怎能不令北平外婆驚喜萬分呢!經過簡單的交談,原來鳳昭奉命去了東北「剿共&34;其實北平外婆就是一朵黃玫瑰!
她家的院子種了幾壟西紅柿,西紅柿結了滿枝的果,青裡泛紅,也許北平外婆每年的清明,總會在鳳昭的墳前,擺上這裡摘的西紅柿和幾枚土雞蛋,祭奠死去的愛情!
北平外婆在我們臨走時,也塞了幾個紅彤彤的西紅柿給我們,說是她親手種的,堅持種了四十多年了。我們切碎西紅柿,涼拌,加了很多很多的白糖,放在嘴裡嚼嚼,依舊有一股酸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