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7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大我九歲的女人。
相遇沒什麼特別的,字母圈交友群搭上到的。她聲音很好聽,她說她大學的時候是廣播站的,還學過朗誦。
那年我高二,性意識開始覺醒,又被茫然的未來搞得手足無措。聊了一個月之後出來見面了。她坐高鐵來我這裡。那次是我第一次和女人去酒店開房,無性調教,一切對我來說都很新鮮很陌生很刺激。她也比我想像中更加溫文爾雅。個高,一米八幾,挺高挑的,不算白,身體曲線很好看。第一次見面她穿了一件灰色的衛衣,顯得挺拔。
她是大學老師,學歷很不錯,指導我綽綽有餘,我高三的時候數學很差,她特意買了本我們的教輔書,方便給我講題。她去日本的時候給我求了學業順利的御守,去韓國的時候給我寄零食寄化妝品,因為我還是高中生,上下學都有校車接送,所以我們也僅僅見了那一次,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屏幕那一邊的人,陪我度過了難熬的高三。
高考我的目標就是考到她的城市,事與願違,我的成績有點高,於是我去了之前不敢想的學校,學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專業,唯一的問題就是,離她更遠了。
我18歲,她27歲的時候也是無比艱難的一年,我的人生踏上了新的旅程,而她面臨著人生最大的困境。10月份的時候,剛剛過完國慶節,她母親因病去世了,而此前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她父親也因病去世。
那段時間我整晚陪她聊天,有時候會覺得很無力,不知道如何才能幫到她。但是我體會不到她的切膚之痛和她的絕望無助,我也沒辦法在財力物質上支持她,我真的很沒用。
之後一段時間她緩解了很多,我以為一切都會慢慢變得ok。後來一天晚上她忽然告訴我她熬不下去了,她想她的爸爸媽媽,我當時太緊張了,那是晚上凌晨2點左右,我在學校門口的桌遊店和朋友們打劇本殺,隨手拿起手機一看,嚇出一身冷汗。
然後我定了最早的機票,預支了我這個月剩下的生活費,什麼都沒收拾趕到了她的城市。現在想起來真的太衝動了,但是當時的我就是覺得,如果那個時候不去見到,很可能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在看到那條消息的時候,就我告訴她我來見她,一下飛機就看到她來接我,那個時候是早上八點。我們倆甚至還一起吃了頓早飯,然後回她的公寓。我偷偷瞄到她桌上好幾瓶小白罐,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藥。但是我覺得,幸好我來了。
那三天裡我們什麼也沒幹,就在屋裡看電影打遊戲吃外賣睡覺,睡覺是單純抱在一起睡,我一下也沒動她,硬了會自己去廁所解決。第三天晚上,她抱著我說她想結婚了。
她說她想等我到我回來。回來指的是我考研考回來,考到她的城市。我們兩個人的城市本來都離得很近,她那邊發展更好,也有房子,我也願意闖蕩,我當年真的計劃好了很棒的未來。
後來她忍不住,自己來我大學的城市找我,在附近租房子住過一段,那段時間我搬過去跟她住,那年我大三,準備法考和考研。到我大四她搬回去了,接著當大學老師。
考研我沒上岸。差了一點。那個時候我想乾脆就不考了,直接工作吧,我想跟她結婚 因為她年紀太大了。她不同意。
那次吵了很久,她有一句話我現在都記得,她說,我想和你結婚,不是我要和你結婚。
當時我還不懂,現在我忽然想明白了,她比我大那麼多,怎麼會不知道其中的艱難和世俗的阻礙,怎麼會不知道我為了她已經無形中耽誤了自己,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卻知道。
雖然之後和好了,但是我的心意也有些冷了,我當時單純覺得她是騙子,是渣女。不過在她的鼓勵下,我第二次考研成功上岸,不在她的城市,去了更遠更好的地方。
這個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沒那麼喜歡她了,甚至只想把她當一個炮友,一個普通的舊情人來對待,我在新的地方想開展一段新的感情。
我研一的暑假,我23歲,她32歲,她結婚了。她的婚禮甚至邀請我了,我以她曾經學生的身份出席。那場婚禮很盛大,我第一次見到那麼美的婚禮,西式風格,我說不太清楚,看起來像是請了很貴的婚慶公司。滿場擺著香檳玫瑰和向日葵。主持人說香檳玫瑰代表優雅內斂的新娘,向日葵代表熱烈開朗的新郎。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搞不懂為什麼她能看上那個男人,我到現在都嫉妒他,一個二本畢業的普通員工為什麼可以被博士學歷的她挑中,從樣貌,身材,學識,家教,他媽的老子沒有一點比不過他。我不甘心。
那段時間我們仍有聯繫,我固執到對她說過,如果你是不得已和他結婚,我不介意和你搞婚外情。我知道這樣不道德,但是我真的很難過,我真的不甘心。不過幸好,在她的堅持下,我最終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他人傷害自己的事情。
她婚後我們出來見過兩次,就是聊聊天。一次是我研二,我來她的城市參加一個活動,中午她請我吃了個飯,誇我長大了。一次是我研究生畢業,準備讀博,她約我出來邀請我,她孩子滿月酒來不來。
我拒絕了。我說,我覺得是時候該脫離了。
她說,好,恭喜你終於走出來了。
我在微信上給她發了很長一大段話,講述我這些年的感情,和為了能夠與她在一起的努力,以及她結婚我的不甘心。算是和自己告別了吧,然後刪掉了她。
我告訴自己,是時候開始一段新生活了。
但是新生活沒有我想像中的簡單,我發覺自己已經完全喪失了愛上另一個人的能力。此後的日子直到現在,我仍然保持單身。我有時候會想,可能我這輩子就折在這裡了,可能我到現在都喜歡著她。
我很感謝她,她在我青蔥迷茫的時候,用最真誠的懷抱擁抱我,沒有欺騙,也沒有傷害,她那雙手,鞭打過我,撫摸過我,也將我託起,在人生至關重要的年紀沒有向下墜。
在我今後的人生裡,成為了激勵我前進激勵我奮鬥的一部分動力。她真的是我遇到過最溫柔的人。
我寧願相信她當初說要嫁我只是隨口一說,寧願相信她告訴我她想找個顧家的男人,而我不是,我寧願相信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要不是我在她家裡那些小藥罐下面看到了她家族遺傳病的體檢證明,
要不是我的名字裡有個葵字而且我最喜歡的花恰巧就是向日葵,
要不是她的丈夫,那個我曾經有些瞧不起的男人,我懷著齷齪的想法找他互換過微信,在之後某次深夜聊天裡他告訴我她沒有生育能力,他們壓根沒有孩子。
我是很不堪的人,我也為自己曾經的幼稚和惡毒感到抱歉,很多事情真真假假我到現在也想不通,我也沒有再去想過。但是我猜,她一直在努力保護我,她也愛我,或者愛過我。
我愛你,我直到現在仍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