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是多災多難的一年,百年不遇的疫情爆發,國際風雲詭異變幻,讓人應接不暇,也讓我們沉澱下來反觀自己的內心。
總想著這一切伴隨六月的到來終將過去,但那天下午突然接到母親電話:孩子呀,我給你說個事,你別太難過,你姥姥她走了,你和你姐你哥他們聯繫吧。。。。。。
母親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也胡亂說了幾句安慰的話,放下電話就泣不成聲。
姥姥走了,雖是95歲高壽,而且無災無恙突然就走了,但還是有無盡的悲傷在親人們的心中湧起。
親情突然間就成了懷念,最親近的姥姥竟然已是天各一方,真的覺得自己失去了生命的一部分,最核心和根底的那一部分。空落落的心底湧出不可抑制的傷感和回憶。
想要為姥姥寫幾句話的時候,愧疚和訝異竟然是第一反應:我竟然不知道姥姥的姓名,甚至只是姓,也不知道。姥姥照顧和陪伴了我四十多年,我怎麼就沒有記得她的姓名?
小時候許是忌諱和懵懂,長大後又覺得姥姥就是姥姥,這個溫暖的符號已經無需姓名再做指徵。如此想來,姥姥的姓名真的不應該知道,於我而言她就是姥姥,而不能是另外一個缺少溫度的稱謂。
姥姥如此平凡,她的一生平靜安然,像暖陽下的一泓潭水波瀾不驚。
因為嚴重暈車,姥姥從未出過遠門,最遠的地方應該是有一次從老家到了一百公裡之遙的地級市吧,還暈車幾乎昏倒。
所以姥姥沒有見過山,也沒有見過海,甚至沒有路過一條大江大河,沒有經過一段高速公路。但姥姥永遠的微笑卻蘊含了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打記事起一直到春節前看望姥姥,我的眼裡心裡都是姥姥的微笑,似乎這是老人唯一的表情——曾經親切溫暖的最美好的畫面定格在這個下午,一陣心痛,又不覺潸然。
童年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在姥姥家。寒假暑假或者任何時候,姥姥家都是永遠的樂園。
姥姥家並不富有,但老人家精心準備的每一道飯菜都是人世間最美的佳餚,甚至一瓣糖蒜,一碗紅薯稀飯、剛成熟的土豆和煮玉米,都在姥姥的每餐飯裡滋養我們的身體,給我的童年留下了幸福的味道。
記得姥姥常常會把蒜片拌上面糊炒給我們吃,今天想來,那應該是實在沒有別的素材,姥姥變著法子給我們的關懷。
我和小夥伴整天泡在門前的池塘裡時,姥姥就站在門口微笑著;我們在生機勃勃的田野裡瘋跑的時候,一回頭總能看到村口姥姥的身影,她應該也是微笑著;在我們脫離了視線太久,姥姥略顯焦急的呼喊又把我召喚到仍然微笑的面孔前。
姥姥的話很少,對小孩子也從不說教,以至於除了:來了,吃飯吧,長高了,在哪工作了,孩子多大了這麼幾句話之外,我甚至不能記得姥姥還和我說過什麼大有深意話語。但她始終的微笑已經飽含了一切的關愛,一切的囑託,一切的希望,一切的人生哲理,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也許我們性格中平和堅忍的一面,很多都是這永恆的微笑所賜,微笑裡的寬厚,善良,樂觀,知足,堅定和隱忍都化在晚輩的血脈裡,形成了我們做人處事的基調。這便是老人給予我們最大的財富和福報,大愛無言,大音希聲,是之謂也。
姥姥微笑著在這世間行走了將近一個世紀,她的童年也應有同樣的微笑陪伴,她的青春正逢亂世,她的中年默默辛苦操持,她的晚年也並非了無牽掛。但姥姥始終微笑著,扛過了風風雨雨,傷痛離別,見證了百年巨變,人世滄桑。
作為一個普通百姓,在風雲變幻、社會激蕩中獨守一份寧靜,安然笑對人生,這何嘗不是極致的人生!淚眼中又浮現姥姥永恆的微笑,我也含淚告慰最親愛的姥姥:姥姥,您微笑著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