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個很玄妙的話題,似乎是我們生活中不可規避的。我以為,只有走進中年的歲月,才能夠奢談愛情。
愛情,應該是那種歷經歲月風霜也不改的痴情,它隨著歲月成長,在點點滴滴的時光碎片裡,依然保持醇厚的真情。但它又是一種尊重,當所愛的人別築愛巢時,絕不去傷害,而是在心底銘記一種回憶。
邏輯學家金嶽霖教授對才女林徽因的愛情便是這樣一種一廂情願的相守。 有一則故事流傳甚廣,我們已經很熟悉,這一段歲月裡的芬芳是這樣的。一年,教授請朋友在家中小聚,酒罷人酣,睡意漸臨時,教授說,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來賓面面相覷,皆悄然,良久,教授說,今天是徽因的生日。全場為之譁然,他們都知道,教授鍾情於才貌雙全的林徽因,林雖然做了梁思成的妻子,但和金教授一直保持著最親密的友情,多少年來,金教授隨著梁家的搬遷而搬遷,梁家的party或沙龍中絕少不了教授的影子,但教授又絕不單獨和林相處,教授的心理很單純,只為能夠經常見到自己心儀的女子,可是大家沒有想到,在林去世的幾十年時間裡,當人們已逐漸忘記了曾經熟悉的生者時,終身未娶的金教授依然把今天這樣鄭重地放在心上。這種愛情很苦,但在金教授的心上卻漾著甜蜜的波紋。
還有我敬重的巴金先生,在妻子簫珊去世的三十幾年時間裡,始終把愛妻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床頭,讓愛妻的靈魂與自己合二為一,還有書法家啟功先生和他的文化不高的妻子,民國遺老馬一孚先生......等等,其實,我並不是封建的老腦袋,提倡那種從一而終,但這樣的愛情確實讓我景仰,我以為,這是一種純粹的愛,不像現時代的高歌「不在乎朝朝暮暮,只在乎一時擁有」,而是用一生告訴我們什麼是人生的至愛。
那天,無意之中看到北京臺的一檔節目《夫妻劇場》,是英達主持的。那期的嘉賓夫妻是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李光羲和他的夫人王紫薇老師,他們在暢談「空巢之樂」。
也許是有一點未雨綢繆的憂慮,想到如今的我們已經在經歷著「空巢」,頗為感同身受,也許是因為對老歌唱家懷有天生的好感——要知道,他的「祝酒歌」曾風靡當時的歌壇,讓正值花季的我不禁為他的歌聲傾倒,而且記住了他英俊瀟灑的外表,也許,也許純粹屬於一種無所事事的狀態吧,一向不多看談話節目的我居然把這個節目從頭到尾看了下來。然後,我沉默了很久,我在想,如果讓我做這個節目,我會給它起這樣一個名字:守望——兩棵樹的愛情。
因為,在我看來,這兩位陽光健康,對生活充滿熱情的老人就像兩棵樹,他們終身彼此相守相望,相親相愛,育得滿樹驕人的花朵——他們的三個孝順女兒以及茁壯成長的第三代。在夕陽的歲月裡,他們仍然各自開拓著自己的人生(李老師仍以耄耋之年的高齡活躍於舞臺,而王老師也在一家外資企業擔任高層管理),實現著彼此的人生價值,他們始終沒忘經營自己的愛情,在共同休息的日子,他們會帶上簡單的行囊週遊世界,充分享受愜意的生活。他們之間也許有過彼此的嗔怨,但更多的是一份沉澱進歲月的情懷,這種情懷盛開在他們的眼角眉梢,——那是一種很深情的凝望,而不是那種優柔的纏綿。
想起老公的名言:夫妻最好的相處境界是相忘江湖而不是相濡以沫。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會在我需要時逃之夭夭,而是說,他希望彼此能夠相互扶持,更要相互獨立,相互健康,我們都逍遙的樂遊於江湖,正是包含著對健康,快樂,瀟灑的期待。
我想,這也是我理解的兩棵樹。記得詩人舒婷的《致橡樹》曾為一代人描寫出新型的愛情觀: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緣的凌霄花
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痴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
長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象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託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融在雲裡。
......
是啊,這才是我仰慕的愛情,與愛人並肩攜手,同舟共濟,相望江湖,相守終身。這才是我理想中的愛情,彼此珍惜著,卻絕不溺愛,在漸行漸遠的歲月,讓愛情長成永遠相依相偎,卻彼此獨立,根葉相連的兩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