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保姆是一對農民爺爺和奶奶

2020-08-06 帶娃的姥姥

我的爺爺是老革命,文革前在煙臺一縣委副書記的崗位上離休,奶奶是後奶奶,在煙臺市婦聯工作。所以,我沒有與爺爺奶奶親情相處的記憶。

在我心裡,我的保姆奶奶和爺爺就是我的奶奶和爺爺。他們是一對淳樸的農民,我是在他們唯一的女兒出嫁後進入他們的生活的,我的出現填補了他們落寞的日子。媽媽說從56天產假滿、開始上班的那天,早晨就把我送到保姆家,晚上下班再接回家。媽媽完全是憑著自己的良心支撐,才把一個不滿二個月的嬰孩交到素昧平生的保姆手裡的。

我在保姆奶奶和爺爺家恣意生長,但六十年代畢竟是一個缺衣少食的時代,爺爺給我最好的零食有兩樣,一是餵牲口的豆餅,爺爺是村裡的飼養員,回家時會從兜裡掏出一塊小豆餅,這是我最盼望的時刻,也是最有希望的時刻,長大多年後,我才體味到有希望就有幸福。二是不到成熟期的地瓜,八月十五前,爺爺會帶著我去刨,因為在膠東,這個時候的地瓜才剛剛長成型,得刨好幾顆地瓜秧子,才會找到大一點的,煮熟後,奶奶把地瓜一掰兩開,小心的吹涼,我拿起一塊,小口的品味著,那個綿濃的醇香,後來我吃的所有地瓜,包含今天的新品種,即使是板慄味的蜜薯都找不到那個味道了。這兩樣零食,是爺爺奶奶所能給我的全部的愛了。

我不怕豆蟲,因為保姆爺爺奶奶家有一棵花椒樹,一棵葡萄樹,上面有紅紅綠綠的豆蟲,我會捏著它們的後背抓下來,放在地上,給他們排成一行,誰出來了就把它提溜到隊伍的最後面,以示懲罰。我也不怕柞樹上的蠶,也是紅紅綠綠,而且渾身長滿了毛刺,爺爺會從山上給我帶一個兩個回家,我能玩好幾天,最後,豆蟲和蠶都成了我的盤中餐。

這樣的花樣童年一直到我11歲小學四年級結束,這時爸媽結束了兩地分居的生活,國家政策也做了調整,我們姐妹仨和媽媽一起回到縣城,與爸爸團聚了,重新租房子安新家。

我的保姆費很昂貴,每月八元,而媽媽的月工資是十八元,爸爸在公安系統,工資稍多點。後來隨著我的長大,能跟著媽媽上班了,當時媽媽工作在鎮上,沒有幼兒園,也隨著兩個妹妹的出生,經濟壓力山大,媽媽提出結束與保姆爺爺奶奶的僱傭關係。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我和爺爺奶奶堅決不接受。小孩子怎麼能離開爺爺奶奶呢?我又哭又鬧,而奶奶也流著眼淚說,不要媽媽的一分錢,繼續照看我。我上小學了,中午,奶奶給我灌滿一瓶子水,裡面不是放的一顆櫻桃,就是一個糖片,說來也怪,那時候一顆櫻桃就能香了一瓶子水;爺爺用麥秸給我編的草墊子,細密厚實,夏天就鋪在教室裡,枕著清香的麥稈味伴我入眠。

回縣城後,就與爺爺奶奶分開了,直到我上了大學來濟南了,保姆爺爺才打聽到我家地址,由於不是假期,所以沒見到我,他是想我了,回去後不久就去世了。多年後,當我變成一個退休老人時,站在爺爺奶奶的墓前,我仿佛看到了時光裡的我們仨,就是一家人的樣子,我跨坐在爺爺的脖子上,爺爺的大手拽著我的小手,一路前行……

謹以此文獻給我的保姆爺爺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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