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的愛情：寵了我55年的男人，他逃跑了

我很喜歡《父母愛情》這部有年代感的電視劇。偶爾翻起來看一兩集，都被江德福與安傑的日常對話笑翻天。

從年輕到年老，這對城鄉結合的夫妻，笑罵逗趣，相伴相愛了一輩子。安傑在老年的時候，突發重病住院了，江德福哭得像個孩子，死活都要守在手術房，不吃不喝，不休不眠。

江德福差點暈倒，女兒江亞菲叫他回去休息。

他哭著對江亞菲說：我不回去，你媽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辦呀？

看到這一段，我落淚了，也想起了先生的爺爺奶奶的愛情。

01

2013年的某天晚上，公公突然接到叔叔的電話，爺爺可能不行了。

我們全家連夜趕回去，早上6點，我們剛過到海的對岸，叔叔再次來了電話，我們都有不祥的預感。公公聽完，很沉重說了一句，爺爺走了。

上了岸，到爺爺奶奶家還有300公裡的路，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只聽到公公說了一句話：爺爺等了我們一夜，肯定很辛苦，他累了。

公公所在鎮級醫院很簡陋，他的大體停在醫院外面的一間簡陋的瓦房。

爺爺的子孫都到齊了，就等我們了。

公公一見到爺爺，就控制不住失聲痛哭，對沒有為他送終不斷說道歉的話。

叔叔說，爺爺一個晚上都在問，你二哥到了沒有？

叔叔就不斷騙他，快了快了，您再等等。

叔叔晚上沒有給我們打電話，他擔心我們太著急。

早上的時候，爺爺跟叔叔說：我睡一會，你二哥到了再叫醒我。

02

他們弟兄商量好了明天要辦的儀式。大伯跟大家說，奶奶一個人在家裡，曉燕是女孩子，膽子小，守夜就不用她了，找個人送她回去陪奶奶。

我回去見到奶奶，她面容枯槁，木木地坐在院子裡，稀疏的白髮隨風亂飛。

我剛想去安慰幾句，奶奶先說話了：我的孫媳婦回來了，路途那麼遠，餓了吧，奶奶給你盛一點玉米粥墊墊肚子。

我一邊喝著玉米粥，一邊跟她說：奶奶，你的年歲也大了，不要太傷心，爺爺知道了會很擔心您的。

奶奶定定看著我，眼角開始溼潤。她默默把眼淚擦乾，剛想張口，眼淚又止不住了。

奶奶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說，我15歲就跟了他，從廣州到海南，坐車，坐船，一路顛簸，吐得我腸子都青了，來了這裡安家之後，我們再也沒有分開過。

我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我不知道怎麼辦。

爺爺躺在床上10年，我每天照顧他，他的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爛的。這10年，我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農場裡的那座橋。我只要離開一會，不在他叫我聽見的範圍內，他就會像個小孩找媽媽，跟我撒嬌，說想我了。

10年裡，我無數次想他走了，我就不用那麼辛苦照顧他了，我可以歇歇了。可是他才走一天，我就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

奶奶，我從來沒有聽過你跟爺爺的故事，今天，您跟我說一說你們的故事吧。

03

我是廣州白雲人，爺爺是佛山南海人。爺爺年輕的時候去參軍，1955年，聽從國家的號召去海南墾荒。

他們現在住的農場，就是爺爺當年工作的地方。爺爺從南海到海南，把家定在了這座半山的農場。

他二十幾歲回佛山省親，也到了適婚年齡，爺爺的父母就安排他去相親，對象是15歲的奶奶。

奶奶看到這個皮膚黝黑，健壯老實的年輕人，感覺十分可靠，於是很快點頭同意了。

我插了一句話：奶奶，你才15歲呀，你父母怎麼放心你去那麼遠的地方？

窮啊，家裡兄弟姐妹多，不夠糧食，趕走一個是一個吧。那時候海南的生活比廣州農村好，爺爺在農場工作，起碼可以吃飽。

到農場之後，我作為職工家屬，也安排了工作，跟爺爺一起去山裡割橡膠。

割橡膠都是半夜去的，到了12點左右，廣播就通知大家去割橡膠了。這麼黑的夜，我們只有頭上戴著電筒，光是很有限的。山上還有零星的墳墓，我非常害怕，不是害怕就可以不去，我拿著這份工資，肯定要出工。

我有我的任務，爺爺有他的任務，都是劃分好的。爺爺體諒我，叫我跟著他一起，割完我負責的區域，再去他負責的區域，基本上大部分的工作都是他完成的。

在爺爺眼裡，我就是一個小女孩，工作他擔大頭，回家也是他做飯。農場的人都是白天睡覺的，他睡得少，除了做飯，還種菜。

我們有工資可以買米買肉，菜是爺爺種的，在農場裡，我過上了豐衣足食的日子，比起在父母家吃不飽還要辛苦種田的日子，簡直太幸福。

04

我生了你大伯之後，根本指望不了遠在他鄉的父母幫忙帶孩子，孩子生出來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帶。爺爺幹我們兩個人的工作，回來還要煮一日三餐，洗尿片，他從來沒有叫苦叫累。

我生了四個孩子，我沒有覺得很苦。苦的累的活，爺爺都搶著幹了。

到了1997年，佛山南海的生活好了。爺爺計劃帶著全家回去定居。

我們回去他的老家，在農村裡，也是在種田。種田辛苦是一回事，想到種田我們不但沒有工資收入了，也沒有退休金，我在海南習慣了有保障的生活，還沒有那麼苦，我就不想繼續待下去。

爺爺很想在佛山給子女更好更便利的生活，即使這樣，他還是完全顧及我的感受，一年後，又舉家搬回了海南的農場。

在今天的發展來看，我的這個決定是錯誤的，我頭髮長見識短。佛山發展很快，我們在農場的生活十年如一日。爺爺從來沒有怪我，只要我不喜歡的東西，哪怕再好，他也會遷就我。

我們在農場裡，交通不方便，我暈車暈船，幾十年只回去過一兩次，連父母往生了，我都沒能回去。

我愧對父母，他們養大我，我卻沒有為他們養過一天老。

我愧疚但不後悔，爺爺是我的大山，有他在，我就無比安心的。粗茶淡飯，我都覺得很滿足。

我70歲了，實際上我做飯煮菜都不怎麼會，因為我基本沒有做過。爺爺沒有癱瘓之前，一直是他做的。他癱瘓之後，是你的大伯娘做，我就專職照顧他。

我看了看奶奶的雙手，確實她的手比臉更加年輕。

05

爺爺帶我來海南的那天，在船上，他對我說，要照顧我一生一世，疼我一生一世。

他在的時候，一直踐行了他的承諾，兒媳婦們都說我被爺爺寵溺成了一個嬌小姐，做家務事的能力確實太差。

我知道媳婦們都羨慕我，爺爺這樣的男人，放在任何時代，都是頂好的男人。

他走了，我不再需要照顧人了。以為可以歇一口氣，沒想到我一天下來都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55年太短了，我還沒有被他寵夠，他是不是太累了，他要逃走，去天堂歇一歇？

我說：奶奶，您照顧了爺爺10年，他對您的疼愛，您還給他了。

還不了，人家都說久病臥床的人脾氣都很差，爺爺卻沒有對我大聲說過話，總是體諒我會不會太累。我幫他翻身擦身子，只要他有一點力氣，他都儘量自己使勁。

爺爺一輩子都沒有罵過我，我們沒有紅過臉，沒有吵過架。

說到這來，奶奶已經泣不成聲了。

多少句我愛你，都不如我疼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