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隨哥進了城,我也很少再回老家,即使路過也只是隔著玻璃窗,匆匆略過些蒼老的面孔,路面早由當年的沙石變成了油漆板路,加寬了很多,不再是坑坑窪窪了,開車行駛在路上,心情也開闊了不少。
今天,老叔家小弟擺升學宴,回了老家。
就想走一段路,進屯裡就下了車。
這個二嫂打個招呼,那個老叔喊一聲,我喜歡這種久違的感覺,特親切,跟誰都想聊上一會兒,但卻受著時間的限制,總是很匆忙,這個說扯一會兒,那個說到屋坐一會兒,這感覺恐怕只有回家才有。誇張地說,每個骨骼都舒服。
一路寒暄著走過來,筆直的主路,路旁開滿了掃淑梅花,曾經在我眼裡算不上好看的,但多了拼著長顯得不那麼單調了,也好看了許多,已是秋後了,好像是為了迎接我的回來,還不肯離去,洋溢著笑臉,在微風中向我點頭示意。我尋著曾經走的岔路口,好像是長期沒人走,荒蕪了,長了草、堆了垃圾。因為當年那條小路每天至少走一遍的,那是去找好朋友玩的路。如今,物已不是,人也都飛了。
熱鬧的地方還是屯中間的賣店,老人、小孩都往一起湊,偶爾有幾個年輕的也是遊手好閒不愛出力掙錢的,隔著窗就能看見屋裡一、兩夥打麻將的。聽見陌生的聲音揚臉往外瞅,和我目光對上就「唉」一聲「屋來呀」都是那麼熱情。
人多的地方自然得逗留一會兒,問問你,打聽打聽她。聽說誰沒了,也是嘆息「人啊,都得有這麼一天」聽說誰家又添娃娃了,也跟著笑幾聲,農村的氣氛總是熱熱鬧鬧夾雜著笑聲。
看見老人就打聽一下我的同齡人,見到孩子就問是誰家的,以為能見到的也沒見到,都進城打工了,各盡所能,只要是老人身體還能看家照顧孩子,大多數年輕人都不在家。
幾個去老叔家道賀的便與我同行了。
「呀!老爺,這身體還不錯嘛?」
「還行,你這是啥時候到家的呀?最稀罕胖丫了,過年好不好啊?」
「好啊!」
「好啥呀?」
「吃豬肉燉粉條啊!」我爺倆都樂了。這是小時候老爺經常逗我玩時說的話。
如今八十多歲的老爺看見四十歲的我還能想起這段,可見時間催人老,心氣兒還是當年啊!
邊走邊聊陸續還有往老叔家走的都一併同行了。
「胖丫還是那麼胖」特熟悉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回頭是我家當年的老鄰居,大我十歲的大哥。忙上前拽住胳膊搖晃「怎麼都成小老頭了!」
「都多大歲數了,三十年沒看見你了,那時你總在我家玩,你小姐一天看不著你都不行,總說誰也沒你招人稀罕」
「那我小姐咋樣啊,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看她,我媽說,小時候總是小姐哄我玩,她才大我六歲,卻總背著我。」
大哥見我還是那麼念舊,拍拍我的肩膀樂了。
轉眼已到了老叔家門口,院子裡鐵架支著苫布,裡面已錯落有致地擺好了桌椅,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聊天,還有一夥打撲克的「嗷嗷」喊著「要、不要、三分」啥的,可有氣氛了。
我是自家人進屋放下包紮個圍裙就得幹活,當然老嬸也不讓我幹麻煩的「去把那盆大辣椒掰了」我尋聲望去,好傢夥,一大盆,這熱情勁夠足,再看雞啊,魚啊,肉啊,別管能吃多少,反正得備足嘍!
「別玩了,你們幾個趕緊上菜!」
幫忙那個三叔喊了一嗓子。(在農村這叫支客人,就是幫張羅各種事的。)
幾個小年輕收起了撲克進入忙碌中,可一看客人,八桌才坐滿六桌,正好空了兩桌,「那也該上菜上菜吧!」廚師那邊熱火朝天地圍著鍋臺扒拉著菜,脖子上搭一條白毛巾,隨時擦著汗。菜香味在院子裡迴旋,估計大家也都餓了。
「大家吃好喝好,缺啥少啥言語一聲啊,別客氣啊!」
這氣氛在城裡絕對找不著,只是缺少些年輕人,在坐的大多數都是老人領著孩子,和我小時候比菜豐盛多了,但看現在人的吃相卻比那時候文明多了。
忙活了一天,菜剩了很多,都為了生活在外面奔波,有的人沒來,發個紅包就把禮隨了,網絡也是方便了,這時候是禮越來越厚了,人情味卻越來越淡了。
在家的少了,外出打工的多了,種地收地都是機械化了,很少用到人力,不知是年輕人不愛幹農活了還是現代化的技術取代了人力,社會進步了,人們富裕了,但卻很難湊到一起了打哈湊趣了!
想想那些年,挎著土籃子(山上的油條編的筐)挨家挨戶幫忙打苞米,機器一響都帶著小跑往人家趕,就像是命令似的,機器的突突聲又好比節奏,而我們必須跟上「鼓點」,聲音不停我們是流汗不止。打耗子是我們最愉快的插曲,說不定誰踩著苞米就摔個屁股墩「哈哈」聲伴著機器聲!一大樓子苞米在大夥的齊心協力下,一個多小時就打完了,主人拿出煙,客氣地給大家點著,匆匆忙忙再趕往另一家。
那時候雖然窮點,但幹勁還是有的,現在雖說富了,人也懶了,像我老叔家這樣在家招待客的都少了,是我們強烈要求在家做,老叔才答應的,要不就是去飯店,既浪費又吃不好,又沒有這熱鬧勁。
一切都變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社會在發展在進步,路寬了,人少了,家家都有錢了,求人時少了,好吃的多了,卻吃不出曾經的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