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以性別身份和關係形式為例,嘗試闡述自我身份是如何被建構和限制的,同時呈現一些不同的選擇,旨在重新思考我們各個維度的身份認同,乃至整個生活選擇。
性別身份認同,是自我認同很重要的一部分,一些人從未停止為此抗爭。從同性戀運動,女權運動,到酷兒政治,都體現了人們對於既定性別規範與體制的抗爭,本質上來說,是對於「我」的身份認同的抗爭。
我個人並沒有參與過任何同性戀運動和女權運動中任何形式的活動,但對於起源於同性戀運動,建立在女性主義基礎上,又進一步「顛覆」了兩者的酷兒理論(queer theory),我是喜歡和認同的,是目前最能夠表達我個人態度的文化立場。
「酷兒理論」不是一種特定的理論,而是來源於多種跨學科理論的綜合,社會學,心理分析,文學,歷史等。
想要了解酷兒理論,可以讀米歇爾·福柯、朱迪斯·巴特勒、羅麗蒂斯等人的著作,但大部分著述對於不熟悉此領域的讀者來說是較難理解的,國內能夠找到的相關內容也不多。
李銀河是將此引入大陸的第一人,她翻譯的文集《酷兒理論》是一個可供閱讀的選擇,只是年代相對早了些,一些新的內容未更新。
酷兒理論涉及的維度還蠻廣的,我在這裡所談到的也只是以我個人的理解和方式,呈現一些個人理解到的核心主張。
在英語中我們用sex和gender來表達性別,這兩個是不同的,sex是指生理性別,gender是指社會性別,還有性取向(sexual orientation)。
在傳統的異性戀霸權的主流文化裡,我的生理性別是女,那麼我的社會性別就是女性,我的欲望對象就要指向男性。
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作為建構論和酷兒理論的代表人物之一,她提出,雖然我們有一個天生的生理性別,但是我們的社會性別是被建構的,並沒有天生的性別認同,是在成長過程中獲得性別認同的,社會將我們變成男人和女人。
如果我的生理性別是女性,既存的社會性別結構就會將我劃分為女性,我就會去扮演女性的社會性別角色,去展現社會文化所認可的女性特質,且用這個女性身份去愛一個男性。
也就是說,在傳統的性和性別觀念中,我的生理性別決定了我的社會性別和異性戀的欲望。性取向指向生理和社會性別與自己相同的人,被稱為「同性戀」,是不同於異性戀的「異常」。
對於心理性別和生理性別不一致的人來說,就要通過變性手術去擁有另一個性別的性器官,要獲得這種生理性別,才可以表達這種社會性別身份。
酷兒理論反對性別二分法,認為男女性的界限是不清楚的,世界上存在一定比例的人,天生就處在兩性之間,他們的生理性別是不能夠被傳統的男-女二分法粗暴劃分的。
酷兒們拒絕被定義為「女性」或「男性」。在酷兒主張中,生理和社會性別不需要是一致的,想穿哪個性別的衣服就穿,想過哪個性別的生活就過,性的表達可以按照喜好、意願、感覺來,不需要通過變性手術改變第一性徵,才可以做某種性別的人。
「酷兒是一種反對強迫性的性別劃分的方式,儘管性別仍是對社會人群進行劃分的標準之一。」
當今社會越來越多的人們也在意無意的打破兩性的界限,不想被傳統文化中默認的性別規則所束縛。這些在影視,時尚,職業選擇等方面都有體現。Facebook也在2014年將性別選項擴充到了58個。
比如無性別者(Agender/gender free) , 這類人對任何性別都沒有歸屬感;性別存疑(gender questioning),這類人還沒想好自己的性別「我還沒想好」;再比如流性人(gender fluid ),這類人也許今天覺得自己更像男人,明天又變得更像女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感覺來,切換狀態不明確;
而酷兒(genderqueer) 是不認為自己屬於男女兩性定義,挑戰男女兩性定義的人。
酷兒理論反對男女性別二分結構,也反對異性戀和同性戀的二分結構,認為性別身份是被社會文化建構的,是表演性的,可變的,而不是一個靜態固定不變的本質性的身份。異性戀是一種強迫性的性表達,扼殺掉一切其他選擇的可能性。
「在異性戀傾向的建構過程中,人們認為只有身體的這些部分是用來製造性快感的,社會性別的表演和性活動連在一起:一個具有女性氣質的女人,要通過陰道被插入而獲得快感;而一個具有男性氣質的男人,則通過陰莖的插入體驗性快感」。
對於心理性別與生理性別不一致的人來說,就要通過手術植入或切除相應的器官,才可以實現性的行為,因為人們想當然的認為特定的性行為是「天然的」「自然的」,而這要依賴特定的性器官。這反應出生理性別、社會性別和欲望,性的形式,獲得快感的方式,已經被異性戀霸權文化所規範化到了何等程度。
我身邊多數異性戀者們,覺得自己不反對同性戀,或是可以包容性少數群體。不同的是,酷兒並不需要被主流群體的「正常人」所接受或是不接受。
酷兒不想要在主流群體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向傳統主流性制度本身提出挑戰,向建構性身份的知識提出挑戰。
「酷兒政治提供了一種衝破種族和性別界限的方式。它拒絕了容忍少數族群及代表少數族群利益說話這一邏輯,而用一種包容擴張的邏輯取而代之。酷兒政治表達了一種包容的擴張衝動,它竭力追求的是對規範統治的抵制。」
——傑弗瑞·艾斯柯弗(Jeffrey Escoffier )
類似的,一對一的親密關係形式、婚姻家庭制度,同樣是被社會所建構的。在諸如法國這樣的西方國家,人們已經重新選擇自己喜歡的關係形式,比如多邊戀(polyamory)。
多邊戀可以是一對伴侶,雙方偶爾也和其他人約會;可以是一個三角關係,三人彼此相愛;還有四角關係等等。當然多邊關係中的大家都是相互坦誠的。還有開放式婚姻,不婚,周末伴侶,合約婚姻等等。
傳統的婚姻形式能夠延續,很大程度上是受社會結構,經濟因素的影響。現在女性經濟能力的提高,自我意識的覺醒等等很多因素,使傳統的婚姻不再是一些人的第一選擇。
想想看,傳統亞洲婚姻裡的家庭矛盾、婆媳關係等,給人帶來的束縛和煩惱,很可能是大過於帶給人的滿足的。所以對於一些人的狀況來說,是沒有理由要選擇這樣的關係形式的。
去年和一個朋友吃飯,聊起現在國外的「家人再選擇」,如果你對自己的原生家庭不滿意,你的生活中有讓你覺得很穩定、很安全的人,你想與之成為家人,那完全是可以這樣的。和你想成為家人的人,去建立一種家人的關係。一定有人會覺得,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和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怎麼能一樣呢。
但是,為什要「一樣」呢?「一樣」又是什麼意思呢?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是你無法選擇的家人,但你是可以去選擇,你真正想要的家人的。也許對於有的人來說沒必要,但你不能去否定需要這樣的人們,和這些人的需求。
我身邊大部分在異性戀霸權和傳統婚姻家庭制度中很適應的人,根本不care這些事情,因為並不感覺和意識到自己的性身份及關係形式是被規範和統治的。
從出生起我們就活在這套規範中,覺得理所當然,從未質疑——我就是一個女生啊,我從生理上就是對男生有欲望——我們並不覺得我們所說的「生理欲望」其實也是被規範了的。
這就和對於原生家庭對自己的影響沒有意識的人類似,因為並不覺得父母對自己的影響有那麼大,自己仍然無意識的無時無刻被影響著,所以並不覺得有必要要看到這些影響。
在傳統性別定義中,我也並不是一個「同性戀」或「雙性戀」或「跨性別者」?在這個定義下,我應該也屬於主流異性戀們中的一員。
但我對於這種被固定定義下來,規範下來的「本質性」的身份一直有著某種抗拒,我為什麼要以「女性」或者「異性戀」「雙性戀」的身份存在?這些身份真的符合我嗎?
就像是文化給了我5種選擇,而我不得不在這5種選擇中選擇一個,說「這就是我」。不是的,也許這5種選擇都不是我。文化給我提供了這些選項,但有可能我不接受其中任何一個。或許我不想被當作一個男性或是一個女性,一個異性戀或是一個同性戀,那是你們的世界,你們的定義,你們的規則。
你問那我到底是什麼?
這種權利的操控當然不僅僅存在於性別和關係的領域,而是幾乎無處不在。成功上映一部電影所要經歷的種種困難,觀眾能夠看到什麼,不會看到什麼,是經過篩選的。圖書出版也是如此。
擁有權力的人在幫我們決定我們要接受的東西和不會接受的東西,而無論在哪個國家哪個時代,嚮往自由的人們是難以平靜接受這一切的,於是有了諸如彌爾頓的《論出版自由》。彌爾頓在其中明確提出:人們要讀什麼書,不讀什麼書,應該由人們自己決定,而不是由頒發許可證的人來決定。
有人問了,如果是「無處不在」的,那這就是現實,現實就是這樣,我們沒辦法,只能接受呀。我非常不喜歡這種「就是這樣」。
如果所有人的態度都是「就是這樣」,那麼一切的哲學思辨、文化討論、政治運動都不會發生了,我們活成了沒有靈魂、沒有反抗精神、沒有骨氣的行屍走肉。
可能能夠成為制度下的學霸、精英,但內核卻是「學習好就能夠得到他人的認可」的聽話好學生而已。有人不想只是當一個好學生,因此有了上面提到的那些付出思考和行動的人們,有了今天的世界。
到底什麼在定義「我」?如果我們不懂分辨,那任何東西都能定義或塑造我們;反之,我們則可以在最大程度來定義和成為自己。
去「真正的」思考,從質疑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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