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一首好詩,就像遇見了一個春天,不由得讓人心生歡喜,進而對寫詩的人滿懷憧憬。比如說,曾經很喜歡的徐志摩的詩:
輕輕地我走了,就如我輕輕地來,我輕輕的揮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我曾經一首一首的摘抄過背誦過,即便現在也能順口背上幾首,我也曾一度折服在他如斯深情裡,如花的文採中,喜歡他優美的文字,淡淡的憂愁,無可言說的悲傷,甚至他那可望不可即的卑微的愛情。
但是隨著了解的增多,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越來越不喜歡他了,一提到他,腦海中就會浮現一句話:婚姻裡拎不清,是致命的錯。
是的,就是拎不清。
不可否認,徐志摩在詩歌,散文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成立了新月社,與聞一多、朱湘等人開展新詩格律化運動,影響到新詩藝術的發展。影響了無數人,是新月詩派的代表人物,在文學史上有很大的建樹,可是,在情感上,婚姻關係上,他卻是不折不扣的一個拎不清的人。
徐志摩家境優渥,徐家世代經商,其父徐申如是清末民初的實業家,1915年在家裡包辦下,與上海寶山縣羅店巨富張潤之之女張幼儀結婚。
拋開對封建思想的偏見,其實徐志摩與張幼儀的婚姻可謂是門當戶對,但是由於徐志摩在海外學習多年,非常痛恨國內的封建迷信思想,對所謂的媒妁之言更是不屑一顧。
那麼,既然不屑一顧,為何不反抗到底?既然看不上張幼儀,為何又娶了她,既然不喜歡,為何又與她生子?徐志摩的抗爭並不徹底,相反,他妥協並享受著一切。
徐志摩和張幼儀成婚的第二年,便外出求學,後來有段時間張幼儀到英國陪讀,和徐志摩度過了一段一生中可謂是最幸福的時光。然而隨著徐志摩見到了他一生的求而不得林徽因,徐志摩將拎不清發揮到極致。
既然已經有婚約,還對另一個人展開如火如荼的追求,為了自己所謂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他甚至讓身懷六甲的張幼儀打胎。
張幼儀《我的前半生》裡有過描述:
張幼儀:「都說打胎很危險,是會死人的。 」
徐志摩:「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的呢,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同樣是一張嘴,能說出世界上最溫柔的情詩,也能說出世界上最殘忍狠毒的話,與張幼儀協商離婚不成,他就隻身離開,拋棄了那個在異國他鄉身懷六甲的孕婦,懷著他們第二個孩子,他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追尋真愛去了。
一個男人,不為自己的婚姻負責,不為自己的孩子負責,既然不喜歡,為何生了孩子,既然已經有了孩子,最起碼的責任總要付的吧,這不是拎不清嗎?
人們都覺得徐志摩對林徽因是真愛,覺得他們的感情美好而純粹,覺得徐志摩痴情又浪漫。
可是我見到的,是婚姻裡一個男人最噁心的嘴臉。
一邊是年方二八的俏佳人,有學識,有文化,一邊是家中的大肚婆,操持家務,為他洗衣做飯。但凡男人,大概都會心猿意馬。
所謂的遇到靈魂的伴侶遇到真愛也不過是自己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藉口而已。
可惜,遇到的就是真愛嗎?
如果在一起了,徐志摩見到林徽因從理想跌落到凡塵,一樣需要柴米油鹽需要生兒育女,再不復曾經的貌美如花詩情畫意,他會不會還依舊視她為一生所愛?
恐怕很難。
林徽因是明智的理性的。
她曾經說過徐志摩只不過是愛上了自己想像中的她。
或許林徽因自己也覺得,一個詩人所謂的熱情和浪漫,才是最不靠譜的。
徐志摩為了她跟家裡鬧得天翻地覆終於離婚了,但也沒有如願以償。林徽因回國之後就與梁思成訂了婚。根本沒有徐志摩什麼事。
真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你傷害別人的,自會有別人再回饋給你。
張幼儀的那些因為背叛傷心欲絕流下的淚,徐志摩未必就沒有嘗到過。
婚姻裡拎不清的男人,總以為自己能得到更多,卻不知道只是失去的更多而已。
好吧,既然雞飛蛋打兩頭空了,那你就好好做自己吧。
你既然喜歡林徽因,那就學金嶽霖,此生不悔我也會高看你一眼。
可是徐志摩呢,轉身就跟自己好友的太太愛的死去活來了。
也許男人都覺得,別人的都是最好的,自己的都是不值得一顧的。
徐志摩留學後回到北京,常與朋友王賡相聚。王賡的妻子陸小曼,是一個漂亮的才女,愛好藝術,擅長詩、書、琴、畫。
我不知道陸小曼身上是否有幾分林徽因的影子,還是只是單純的覺得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都需要被拯救,總之,兩個人就這樣相愛了。
陸小曼與王庚離婚,嫁給了徐志摩。徐志摩在與陸小曼熱戀之時,寫下了《愛眉小札》,濃烈熾熱的文字,吐露著愛人的纏綿深情。在剛結婚的前段日子裡,兩人也過得浪漫、愜意。但是快樂是短暫的,婚姻會把人的缺點放大,看清楚人的本質。
陸小曼依舊喜歡各種各樣的社交活動,吃喝用度全部是最好的。
愛情畢竟不能當麵包。徐志摩在家裡斷了供給後只好拼命工作掙錢養家,日子極其拮据。
即使在這樣的日子,徐志摩還是沒有忘記林徽因,經常飛去看林徽因的講座。
一個成了家的男人,倘若心中還住著別人,他的妻子必是痛苦的吧。
人們都說陸小曼放蕩不羈,但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有沒有惱怒這個拎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男人呢?
1931年,徐志摩飛往北京欲參加林徽因的講座,飛機中途失事,這個婚姻裡拎不清的才子,走了。
人死債消。
陸小曼不再出去交際了。
她默默忍受著外界對她的批評和指責。
她在致志摩輓聯中說;「多少前塵成噩夢,五載哀歡,匆匆永訣,天道復奚論,欲死未能因母老;萬千別恨向誰言,一身愁病,渺渺離魂,人間應不久,遺文編就答君心。」
應該是愛著的吧,只是有這樣拎不清的丈夫,多少有賭氣的成分吧。原以為遇見了一場曠世絕戀,誰知道只是曾經滄海。沒有人願意做別人的影子。
她懷念志摩,致力於整理出版徐志摩的遺作,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其中的苦辣酸甜一言難盡。
徐志摩曾經鄙視的張幼儀,入學深造,學成回國後辦雲裳公司,任上海女子儲蓄銀行總經理,均大獲成功,成為了徐志摩仰望的新新女性。甚至連徐志摩的後事,都是張幼儀一手操辦,徐志摩的父母雙親,也是張幼儀照顧侍奉。
徐志摩害了她,也成就了她。
像在《人間四月天》她最後跟徐志摩說的:「沒有你,也就沒有現在的我」,她詮釋了一個時代裡的奮鬥女性的勵志。
張幼儀無疑是精緻的,這樣的女子,世上少有,在民國時期,更是見不著。
像她說的: 最徹底的傷害是最有力的成長」。
「人生從來都靠自己成全」。
他所謂的真愛,不過是撿了一塊兒飛機的遺骸,放在家裡,以此紀念他。
婚姻裡拎不清,是最致命的錯誤。
徐志摩這一生,愛恨糾葛,兩段婚姻,不知道給何人帶來快樂與幸福。
才子和詩人的頭銜固然好聽,但是究其一生在情海裡掙扎浮沉,是樂在其中還是無奈重重,終究是不得而知了。
原是瞿唐風間阻,錯教人恨無情。
婚姻不僅需要詩意,還需要忠誠。
好的愛情不是得隴望蜀,而是從一而終。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與其羨慕別人,不如好好培養屬於自己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