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馬上到了,每次到上墳的日子都會夢到我的姥爺,他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去世了。快20年了,不是清明就是中元節,要不就是他生日或忌日的時候,我會夢到他。夢中的情境幾乎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的故事。所以有時候半夜醒來分不清那是想念還是做夢。
我小時候家裡因為忙,經常會把我寄養在姥爺家,我也非常願意去。因為姥爺最疼我了。記得媽媽曾跟我說,我出生沒幾天的時候,姥爺夢到我死了,就稀裡糊塗的騎著自行車20多裡路來到我家,扒著門口沒聽到動靜,然後在我們門口坐了一夜。
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姥爺過生日的時候。姥爺是18歲入黨,他是中國第一批共產黨員,他曾是鄉鎮幹部,從鄉鎮上退休以後也曾代管7個村的村長,所以姥爺過生日的時候,有很多退休幹部,或者一些鄰村的村黨委去給他過生日。
姥爺是農曆八月十九的生日,那時候正是海鮮最肥美的時候,所以海鮮是生日宴上必不可少的。我平生最愛皮皮蝦。記得那是姥爺八十大壽的時候,那次生日去的人最多,原本買的皮皮蝦很多,完全可以除了擺在酒席上的還給我留出點吃的來。結果那天來給姥爺祝壽的人太多,確定能來的人來了,沒想到能來的人也來了,所以所有的菜全部上了酒席了,那時候我還小,眼看著心愛的皮皮蝦全部擺在了酒桌上,心裡牽掛的很,總是有意無意的過去瞅他們有沒有吃完。
姥爺雖然年輕的時候搞起工作雷厲風行的,但是上了年紀後對我這個小外孫女卻是格外細心。我進去兩次後姥爺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就對酒桌上的客人說,來來來都吃蝦,還點人家名字讓吃,在酒桌上的大小都是領導,一般都是你越讓他們越不吃,所以最後我最愛的皮皮蝦就剩下了。
後來我越來越大,特別是上學後,不到周六周天爸媽去姥爺那裡,我就沒辦法再跟著,姥爺的生日趕不到周末,我也沒辦法參加了。不知道從何時起姥爺的耳朵變的不好使,不僅經常跟你打岔,還變成了一個怪老頭。
有天我清楚的記得姥爺委屈的跟媽媽說舅舅嫌棄他,表哥們也嫌棄他,他老了不中用了......媽媽當時一聽當然很心酸,但是跟舅舅談過才知道,原來是因為耳聾惹的禍。因為之前家人說個什麼話他都聽得到,知道家裡有啥事,但是漸漸的他聽不到了,但是他還好奇,遇到急事沒時間和他解釋,他漸漸的沒有了存在感。偶爾他也會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時候舅舅可能覺得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就說沒啥事,但是大家還都在他面前忙忙碌碌的,所以姥爺覺得舅舅和表哥他們都嫌棄他。耳聾就是這樣,你聲音小了他聽不到;你說快了他還聽不順,總會斷章取義;在他的追問下你提高了嗓門,他還會覺得你不耐煩了,會生氣。
一個之前受人敬仰的幹部漸漸的變得沒有存在感是非常可悲的,所以姥爺很長一段時間都過不來那個勁,總覺得家人都嫌棄他。
後來他愛聽的評書也不聽了,因為即使把收音機調到最大聲,也是一句一句的聽不清,總是搞不清楚講的是什麼。所以最後他愛上了看電視,雖然電視裡的人和眼前的家人一樣,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稍一不留神就看不懂了,但他每天都看,開電視還掐時間點的,偶爾停電他還很著急。但是他看電視的時候吧,總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睡著睡著就醒了又接著看,從早到晚也不換臺,演新聞也好,演廣告也罷,電視劇也行......總之演啥看啥。
直到有一天,那是2003年農曆十月初二,在這天的頭一天也就是十月初一,姥爺還好好的,媽媽從那回來的時候姥爺還送到胡同口,初二就接到了姥爺去世的噩耗。姥爺和往常一樣,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睡著了」,表嫂還給他蓋了毯子。但是直到吃午飯了,姥爺還沒醒來,表哥叫他,後來所有的人都叫他,都沒有叫醒,姥爺就這樣走了,走得很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