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念無明》/ Mad World
豆瓣:7.9分 8796人評價
時長:101分鐘
一句話推薦:逼仄的空間和難控的悲痛,建議只看粵語版。
今時今日再提到「港片」二字總有一種情懷泛濫的意思,仿佛恍若隔世……
香港的核心導演都北上拍合拍片了。
少了港片的那份癲狂,大家也逐漸習慣了他們合拍片的那種溫和。
但是,風潮之下,每年香港總會出現一些帶著老港味的本土製作。
去年有《王家欣》、《哪一天我們會飛》。
今年有一部,叫《一念無明》。
新人導演,無名無勢,只有一個好故事。
餘文樂看過劇本,零片酬決定出演該片;
曾志偉看過劇本,他幫助聯繫了金燕玲來飾演女二號;
金燕玲只在片場拍攝了一天的,她憑藉本片拿下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
昨天,這部電影在香港金像獎獲得八項提名,作為新人導演的黃進獲得新晉導演獎。
曾志偉和金燕玲更憑藉本片的演繹獲得了最佳男女配角。
很棒對不對,4月7日,這片已經在內地上映。
但是,排片很少。
《一念無明》是一部殘酷、陰鬱的電影。
正如香港現實又殘酷的現狀,它聚焦了香港底層小人物。
家人之間所有的虧欠和愛都是我們無法逃避的責任,片中角色對於這份責任的模糊態度的處理,以及在血緣關係中即刺疼對方卻又逃避面對的心態,描述的很細緻。
餘文樂扮演的兒子阿東,失手殺死了每天都在病痛和躁鬱中折磨自己和他的母親。
阿東因躁鬱症被法院判誤傷無罪,被丟進了精神病院。
他一個人的人生就此發生改變。
一年之後,他因為醫院要空出病床,而被趕出來。
曾志偉扮演的拋妻棄子的父親不得不回來和照顧阿東,他們租住在廉價的房間裡,狹小的房間擺不下一張雙人床,只有多家使用的公共廚衛,以及只為自己生活著想的左鄰右舍。
故事總是圍繞父子而展開,這對卑微的父子如你期待的那樣相依為命,在這份困境中,阿東經歷了未婚妻看似寬恕的恨意、好友不堪壓力自殺、為生存求職卻因病情被拒、以及他人防備和獵奇的眼神,這一切都成了阿東無法再次融入這個社會的幫兇。
於是,不出意外的。
他,病情復發了。
病入膏肓般地絕望,讓這對父子顯得更加可憐。
影片不斷閃回交代父子這種關係的原因,
也告訴我們他們無法逃避的那份愧疚過去。
守病床難,住鬥室難。
但是,這一切不及重啟生活的難。
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故事總要說到「和解」,但這種「和解」本質上是無法被「催熟」的,它需要一定的時間和機緣。
曾經身邊有患過情緒病的朋友,一度對周遭的人和事物隔著一層空間。
我們這邊陽光明媚,他們卻如同活在感官剝奪的世界。每一次情緒都如履薄冰,而我作為旁人卻無法傳遞任何信息給他。
當你真正到達一個情緒的零界點,哪怕深吸一口氣,你都擔心不夠力。
可惜餘文樂總是火候差那麼一點,他並沒能展現出阿東能承擔這個惡劣原生家庭帶來的那份破敗,以及掙扎在黑洞裡的那種執拗和堅持,即使最後他還是表達出了粘稠之後的那份疾苦。
相比較餘文樂躁鬱症長子的演繹,曾志偉作為父親的表演更加讓人信服。
「我不懂怎麼做老公,也不懂怎麼做個父親」
誠然,我們都期待曾志偉飾演的父親可以做得更好,但這個人物形象本身就是個「撲街」的父親,以作為一個沒讀過書,上了年紀,習慣逃避的長途司機看來,他求助過「精神病家屬互助小組」,也積極地想從醫生那裡得到辦法,但面對無法處理的阿東,他只能一次次嘆氣,然後又再次產生了當初逃離太太的念頭。事實是,這個老邁的父親,無論是身體條件還是物質條件還是心態上都多少有些力不從心了。
曾志偉從最開始的無措的抗拒,到最後在救助會現場說出那句「那是我兒子」,這部分生澀的心態改變承擔起了這部劇最堅實的表達。
狂躁摔火機砸煙,無奈何下,又默默把煙撿回來,想想覺得自己可憐又無用,於是坐在樓梯哭了起來。
做一個混蛋比較容易,把責任逃避掉就好了呀。
生活已經如此的艱難,為什麼要在困境中嘗試自救?
本來就是一個弱者,為什麼不可以通過放棄來解決?
如果,
如果阿東不是那麼強烈地反對當初未婚妻的意見,堅持要自己照顧母親,而是將母親早點送到護老院,會不會不一樣?
逃避責任,也許在你主觀的道德判斷中有善與惡之分,但是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將你代入到這份破敗和困境下的螻蟻宿命,你是否能將自己順利地從中打撈出來呢?
人人都有疾苦,你可以選擇逃避,可什麼是逃避?
如果,左邊是逃避,右邊也是逃避,對你的人生來說,只是換種悲苦生活方式罷了。
醫生也只能就事論事,人皆儘是趨利避兇,各掃門頭雪,誰註定要陪你跳入深淵?
唯有真心愛你的人,才會在你身邊,靜靜等候。
薩特說,他人即地獄。
在他者的注視中,個體被他揭示為 你存在從根本上是一個為他的存在。
人中會為別人而活。
整部片子裡最大的惡人,是那些躲在手機攝像頭背後的看客,那些把視頻發到到網上追求點擊率的路人。他們給阿東造成了最大的傷害。
感同身受難以做到,讓外人理解也很難,但是,起碼做到尊重就好。
懂他顧及他情緒卻最後破產跳樓的死黨。
把阿東當洪水猛獸怕他影響寶貝兒子的母親。
看似回心轉意實則帶他去教會再在心上刮幾刀釋放恨意的前女友。
隔著一道門為他讀《小王子》、再他的心裡牢獄縫隙裡透出一線光的眼睛仔。
從小拋棄他卻在一把年紀的最後,不舍不棄願意照顧他的那個混蛋父親。
他人即地獄麼?
也許,這個世界,
總有那麼個人之於你,即是天堂。
最後一個鏡頭,父子二人時隔多年完成了阿東兒時起耿耿於懷的春遊。
湖邊的遠鏡頭外,是兩個人的心安理得的寧靜。
心安理得,這四個字,似乎很難。
片尾字幕走完之後的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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