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中國好歌曲》的盲選舞臺,王宏恩的神情興奮中帶點迷茫。看到熟悉的工作人員,他立馬詢問她:「剛剛有哪幾個導師推了?」對方疑惑於他為何明知故問,他解釋自己其實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導師推了:「在臺上我看不到,都是聊天時自己探測的。」在導師搶人環節,從他們的話語中默默判斷,王宏恩覺得大概有三組導師為他推桿,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這比他一開始預想的好太多了,錄製時盲選已近尾聲,導師手中名額所剩無幾,上臺前他把期待降到最低:「只要有一個導師願意收留我就很開心了。」
看過第一季《中國好歌曲》,王宏恩最喜歡莫西子詩和趙照,評價他們的歌很「走心」。這個詞同樣被《中國好歌曲》的導演組用來形容他的作品:「你的歌還蠻走心的。」 「走心」的情緒來源於這位原住民歌手多年在臺北「北漂」的辛酸和無奈,這首參加「好歌曲」的《不要擔心我》是他寫給媽媽的歌:「我那時候在做音樂,發現很難走下去,我媽媽打給我,人在那個當下,你就會想要振作,你想要證明給家人看,你想要讓家人替你感到安心。」「即使背後中了很多箭,也要把正面給媽媽看。」
這次來到「好歌曲」,這位曾經的金曲獎最佳作曲人形容這是一場「畢其功於一役」的戰鬥。成名多年來,他習慣於在商演和拼盤演唱會上炒熱氣氛。如今站上舞臺,王宏恩感到了久違的寧靜,「好久沒有這麼認真面對自己的創作了。」他說。
叫好不叫座的「金曲魔咒」
在臺灣音樂圈有一種說法,凡是獲得過金曲獎的歌手,新人一定無法大紅大紫,天王天后則很大比率會遭遇滑鐵盧,媒體把這一現象稱為「金曲魔咒」。對於這種情況,曾獲得兩次金曲獎獎盃的王宏恩也很無奈:「不知道有沒有必然性,但得了金曲獎的好像都有這樣的情況」,包括他自己。
剛進音樂圈時,二十歲出頭的王宏恩覺得自己的路很順利。大學就讀設計系,又會創作音樂,他便決定把二者結合起來,出一張自己設計、自己創作的原住民語專輯作為大學的畢業設計。因緣巧合,這張專輯被風潮唱片的負責人聽到,這家專攻世界音樂的唱片公司對這張布農族語專輯《獵人》很有興趣,將其包裝發行,第二年,王宏恩憑藉這張《獵人》入圍金曲獎「最佳方言男演唱人」,同年推出第二張純族語同名專輯《王宏恩Biung》,憑藉這張專輯,他獲得了第十三屆金曲獎的「最佳男演唱人」。雖然音樂上的成績還不錯,但純族語音樂畢竟不是主流的風格,市場上得到的共鳴不多。適逢當時周杰倫剛剛開始用他羈傲不遜的嘻哈音樂在音樂圈掀起狂潮,王宏恩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要轉換一下,創造出一種結合原住民風格的華語音樂來代替現在的純族語創作。為了開拓新的道路,他沒有給自己留後路,離開了專注小眾音樂的風潮唱片,專心打磨自己的新作品。
情況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順利。在王宏恩謀求轉型的2002年到2004年,華語唱片業已略顯頹勢,唱片公司對發片歌手的選擇也漸趨保守。當王宏恩終於確信自己新的創作風格已然成熟,帶著DEMO叩響唱片公司的大門時,才發現它們已經不再輕易為歌手打開。「他們覺得我的創作不夠芭樂(流俗),不夠朗朗上口。」
因為久久沒有唱片公司的回音,王宏恩和幾個朋友籌錢自費發行了新專輯《走風的人》。這張結合華語和原住民音樂特點的作品在音樂圈大受好評,也讓王宏恩成為那屆金曲獎入圍獎項最多的音樂人,總共五項的入圍數高於當時風頭正勁的周杰倫,臺灣媒體紛紛起新聞標題「王宏恩打敗周杰倫」,風光一時無兩。拿到金曲獎最佳作曲,王宏恩自信這張自費專輯會有好的銷量:「我想有金曲獎的加持,我自己投資多一點錢,努力一點,應該會有好的結果。」不料唱片賣得很差,讓王宏恩和朋友賠了很多錢:「我常常是自己賺錢,賺下一張唱片的錢,一張唱片出完的時候,發片的第一天就是負債的第一天,常常這樣的循環。」
好兄弟黑人是和金曲獎盃一樣重要的收穫
在遇到黑人之前,王宏恩靠接演兒童節目和一些電視劇來貼補做音樂虧損的費用。兒童節目需要主持人熱情活潑,這位曾經的小眾音樂人不得已要在鏡頭前模仿小孩子喜歡的語氣:「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你們在看哪裡呀!我是木糖哥哥!」工作了一天,坐上回家的計程車,王宏恩常常陷入對自我的困惑:「我現在是在幹什麼?我不是要唱歌的嗎?」
認識黑人是在2005年的金曲獎,對王宏恩本人而言,這段友情是和金曲獎盃一樣重要的收穫。當得知自己入圍2005年的金曲獎後,還未公布獎項,王宏恩就打算為自己為數不多的死忠歌迷開一場慶功演唱會,借這個機會感謝他們在自己沉寂的三年來一直的支持。頒獎典禮當天,他熱情地把自己要開慶功演唱會的消息告訴了每個他在頒獎禮現場遇到的明星,包括臺灣著名的綜藝主持人——「黑人」陳建州。他發出邀請後,對方的回答都是「應該可以來」。那時的王宏恩還沒什麼藝人朋友,不明白這個圈子裡禮節性的客套,估算了答應他的人數後,興奮地在慶功演唱會的現場擺了滿滿三排嘉賓椅。最後這三排椅子上只空蕩蕩地坐上了兩個人,黑人就是其中之一。漸漸的,出於對王宏恩音樂的欣賞,黑人將他介紹給自己在音樂圈的好朋友:潘瑋柏、王力宏、阿妹、S.H.E……當然還有他的妻子範瑋琪。在這幫朋友在微博上曬出的合照中,常常有王宏恩的身影,妻子範瑋琪時常忍不住吐槽王宏恩是自己和丈夫之間的「小三」。
與其他學員在獲知結果前向朋友保密不同,王宏恩把自己來參加「好歌曲」的打算全部告訴了黑人,「他就像我背後的操盤手,這次來參加節目他也鼓勵我蠻多的」。成功加入羽泉戰隊,王宏恩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黑人:「兄弟,我晉級了。」他相信此時此刻的喜悅只有這個不計血緣的兄弟才會了解。節目播出當天,黑人連發七條微博提醒大家觀看節目,為兄弟打氣:「如果你已經得過兩次華語指標的金曲獎,請問你還敢挑戰《中國好歌曲》這樣的創作比賽嗎?老實說我很佩服宏恩的勇氣,他去的目的真的很簡單,純粹就是希望可以有更多人聽到他的音樂。」
回到做音樂的原點
沉浮臺灣樂壇十五載,從一個小眾音樂的獨立製作人到大唱片公司的籤約歌手,再到今天重新以一個獨立音樂人的身份站上「好歌曲」舞臺,王宏恩稱自己「回到了做音樂的原點」。
2013年年中,他在離合約結束還有半年的時候向老闆提出提前解約,離開了自己待了近五年的福茂唱片,這五年間,唱片公司幫他發了一張專輯,也演唱了一些影視主題曲,其中最廣為流傳的是《我可能不會愛你》的插曲《現在開始》。「繼續留下大概也就這樣子,唱片公司自己也有壓力,不幫我發片良心不安,發片又賠錢賣不好,所以好聚好散。」當時他並沒有對未來清晰的藍圖,但離開主流唱片公司的意願無比清晰,他模糊地預想要利用自己現有的知名度和不被合約束縛的自由身份走出一條更好的路,但具體怎麼走,他尚無頭緒。
第一季《中國好歌曲》邀請他時,因為忙於一個在臺灣的小型巡演,王宏恩婉拒了。節目播出後他後悔不迭:「很羨慕他們能在這樣一個大的平臺唱自己的創作。」第二季時導演又找到王宏恩,這次他一口答應。剛開始心裡還是有包袱,自己業已成名,是否該站上這個舞臺。解開他心結的是第一季節目中的學員柳重言,這位來自香港的資深音樂人最著名的代表作是寫給王菲的《紅豆》:「這樣的大師都來這個平臺上交流,我真的不需要有這樣的想法,我本來也是從非主流歌手走出來的,光環沒必要那麼重。」
投遞Demo時,王宏恩挑選了大量具有原住民風格的作品。「我分析了一下,這個舞臺上的作品要不是很有風格,要不就是很打動人,像莫西子詩那樣。」最後,從所有原住民風格濃鬱的作品中,導演挑中了這首僅有少量族語演唱、氣質上更偏向華語流行音樂的作品《不要擔心我》,雖然布農族特色並不強烈,但這其中寄託的濃濃親情足以擊中所有華語音樂聽眾的心扉。
周華健和羽泉為這首《不要擔心我》推桿後,王宏恩選擇了和他音樂環境並不相似的羽泉,期待這組導師能和他碰撞出新的火花。同樣,對於《中國好歌曲》這檔節目,他也希望會是自己音樂生涯的一個嶄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