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是因為熱愛,才跟許多的歐美人士一樣,無法忍受他們的駐足不前。因為一個駐足不前的友邦,從長遠來講不是我們的福氣。
過去在國內,我們對於日本的看法很容易流於「哈日」或「仇日」這樣的極端。一方面與歷史糾葛有關,另一方面也因日本是亞洲最早西化的國家,從文化到經濟發展,我們都受到日本深刻的影響。
那麼,其他歐美國家人民眼中的日本,又是如何呢?其實,許多歐美媒體即使對日本文化與美學有正面評價,但是對於日本社會與政治,往往卻有尖銳地批判。
我的一位朋友就是歐洲外交官,她的觀點就比較接近這種視角。曾經被派駐在東南亞與中國的她,熱愛中國文化,住在國內時甚至還自費學漢語。
日本鄰居的「一臂之距」
去年歲末一個陰寒的下午,我到她的住處去拜訪。外交官住在一棟公寓大樓裡,嬌小熱情的她下來給我們開門。上樓時,整棟大樓只有我們話聲的迴響。
發現到這一點的她,一方面請我們壓低聲量,一方面抱怨著她的日本鄰居們異常喜靜,對於外國人都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有點像英國人所謂的「一臂之距 / one arm’s length」,讓習慣南歐、東南亞熱情的她有些難以接受。
走進她的住處,打開門一片橘紅迎來,照亮了灰暗的水泥外牆。當我看到公寓裡的鋼琴時,不禁問她是否能在這彈奏樂器。因為日本公寓通常隔音不佳,而怕吵的人大多是高齡者,因此通常都禁止彈奏樂器。
她笑著說,跟房東溝通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房東鋼琴只是「裝飾品」。
她隨後提到有次她們大使在家辦宴會,正式宴會尚未開始,大家只是在聊天而已,竟然就有警察到場關切——只因為有鄰居覺得我們太吵。這讓她感到啼笑皆非:不知是歐洲人太吵,還是在日本即使是豪宅隔音也不夠好?
幼稚化的日本社會
我們的話題很快轉到其他的議題。比如從日本動漫、東京奧運吉祥物,談到了日本社會的幼稚化,而這樣的幼稚化正席捲全世界。
如果說,近十年來流行的超級英雄電影,已經被許多歐美知識分子批評「簡化現實」、「逃避問題」、「沒有深層思想」,那麼日本動漫角色會被批評得更慘也不足為奇:
這些角色偏向可愛化,沒有對這社會的反思,不會引起任何衝突,也不鼓勵對社會議題的討論。以國內動漫同好界的說法:就只是賣萌而已。
而日本社會並不是沒有重大迫切的議題(人口老齡化、新生兒減少),但是在日本對於這些議題的討論熱度,似乎都比不上某個動漫人物又火了,或是某個藝人又出緋聞了讓大眾有興趣。
而如果日本人對這麼切身的議題都沒興趣,更別指望他們會在意其他更遙遠的議題了。
當外交官談到這裡時,身為虛擬世界愛好者的我,不禁有些想要替這些作品辯護,因為喜好這些動漫不代表就會使人幼稚化。但是我又想起日本的現況:
之前與日本大學生交流,他們就提到日本年輕人普遍對政治無感;這次外交官也告訴我,她所參加的許多議題討論會,從廢除死刑到同性婚姻,參與運動者幾乎都是四五十歲以上中年人士,年輕人非常少見。即使日本已經是超高齡化社會,但這樣的比例還是詭異到不行。
這位外交官的丈夫是位東南亞裔的藝術家,也和日本當地的藝術家有過多場合作與交流。他也提到日本的許多藝術作品的確很有獨特風格與美學,但是卻有個很大的問題:
在這些作品華麗的外表下,並沒有什麼深層寓意,或想藉此探討社會議題。和那位外交官一樣,他也認為這顯示日本社會幼稚化的一面:避開任何爭議,但這樣也避免了討論和發聲。
這樣的批評不禁讓我想起,村上春樹訪問東京地鐵沙林案受害者時,對日本社會的批評:日本社會不僅批評加害者,也通過遺忘與其他手段,排擠了受害者。
離開外交官的家之後,再度踏上灰暗的街道時,我還是一直想著剛剛的討論。
其實那位外交官的想法與我的有些相近:日本的文化作品外表多採多姿,但是內容乏善可陳。當然一定有死忠動漫迷出來爭論《進擊的巨人》、乃至於《機動戰士高達》的政治寓意(至於新世紀福音戰士的那些聖經神話寓意,庵野秀明自己都說那些與神話相關的元素,都只是覺得名字很酷就拿來用了,觀眾有些過度解讀)。
但是稍稍回想一下,你就會發現它們的寓意深度與廣度,實在難以與西方作品相比。
真人電影的話就更不用提了。就連如今奧斯卡獎頒獎典禮,頒獎人與得獎人們都會利用機會提倡女性平權、氣候議題等政治議題,反觀日本的電影與頒獎典禮還是小情小愛、和和氣氣。
也許有人會認為筆者只是一個日本黑,但事實上筆者自認為是個熱愛日本通俗文化的人。也許就是因為熱愛,才跟許多的歐美人士一樣,無法忍受他們的駐足不前。
因為一個駐足不前的友邦,從長遠來講不是我們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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