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之死：內部大清洗引發叛亂，也先命喪黃泉！
公元1450年(明景泰元年)八月,也先將英宗皇帝送回,結束了與明朝的戰爭。日後,英宗和景帝兄弟二人果然同室操戈,演出了"奪門之變"的慘劇,朱祁鎮復闢成功,重新奪回了皇帝大位。然而,那時這齣大劇的策劃者也先,已經不在人世。外部的事情處理完畢,也先準備完成自己最迫切的心願了逼迫岱總汗脫脫不花讓位,或者乾脆襲殺大汗。然而,就在他送還英宗的時候,脫脫不花汗徵服了海西女真,斬殺其首領不剌吹、剌塔、別裡格等人,將嫩江、松花江廣大地區納入自己的控制範圍,實力大為增強。也先想要弒君自立,脫脫不花汗也要來剷除這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也先。
雙方首先在大汗繼承人上的問題發生了衝突。脫脫不花汗的皇后是也先的姐姐,而他所立的太子卻並非正室所生。也先名正言順地要求脫脫不花汗將正室所生之子,也就是自己的外甥立為太子。插手汗室事務和立儲,這是明顯的挑釁,脫脫不花汗當然知道,自己如果示弱,也先便會得寸進尺,於是堅決不從。君臣二人的關係急劇惡化。而也先的跋扈,不但激怒了東蒙古各正統派部落,也使得自己的麾下出現了分裂,他的部下阿哈剌忽知院以及哈喇嗔部首領對他不滿,各率本部投奔了脫脫不花汗,汗廷可指揮的兵馬迅速增多。對脫脫不花汗來說,既然早晚都要和也先翻臉,現在自己又有了實力,何不搶先動手佔得先機呢?
於是,1451年(明景泰二年)冬,"岱總汗"脫脫不花集合汗廷人馬,並傳諭各部共同討伐也先。由於事發突然,也先初戰不利,折了大將圭林奇,阿剌知院也受了傷,只得退到杭愛山南麓休整。脫脫不花汗率軍進逼,決心一舉將之殲滅。情勢對也先不利,但他並不驚慌。他很清楚,能夠置人於死地的,不僅僅是鋼刀弓箭,還有陰謀。而脫脫不花汗身邊,有人可以讓他盡情施展陰謀。也先派遣部下趁夜色潛入大汗營地,見到脫脫不花汗的二弟阿巴噶爾濟,提出如果只要其臨陣倒戈,殺死脫脫不花後便擁立其為汗。阿巴噶爾濟利令智昏,不顧兒子哈剌苦出的勸誡,決定背叛大哥。
關於弟弟的背叛,脫脫不花汗毫不知情,他還沉浸在徹底擊敗也先、收歸衛拉特各部、實現由汗廷主導的蒙古統一、重現大元榮光的迷夢中。結果,在1451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清晨,也先的大軍突襲汗廷大營,與阿巴噶爾濟裡應外合,一舉殲滅了汗廷軍。脫脫不花汗的妻子、兒子也被也先俘虜,他僅帶10人逃走,投奔了自己的嶽父—郭爾羅斯部首領沙布丹。此時的脫脫不花汗大勢已去,收留他就是和也先作對,沙布丹並不想為了這個已經失勢的女婿受到牽連,於是不顧女兒的哀求,將脫脫不花汗殺死。為了不讓女兒太傷心,他收養了脫脫不花的兩個幼子馬兒古兒吉思、脫古思蒙克,這兩個孩子日後都被權臣擁立為大汗,但結局比父親還要悲慘。
脫脫不花已死,也先就搬掉了稱汗路上最大的攔路石,本可順勢登基了,但畢竟黃金家族勢大,尤其是元裔樹大根深,雖然蟄伏,卻也是自己巨大的威脅,也先於是狠下心來,進行了一場大清洗—屠戮元裔。挨第一刀的便是那個出賣胞兄的阿巴噶爾濟,也先請其赴宴商討擁立為汗事宜,阿巴噶爾濟欣然前往,結果剛入席就掉入被事先挖好的陷阱當中,與護衛起全部被殺。其子哈剌苦出雖是也先女婿,但也沒能倖免,隨即在逃亡路上遇害。緊接著,也先"凡故元頭目苗裔無不見殺"幾乎將忽必烈直系子孫斬殺殆盡。除了上文所說的沙布丹保護的兩個外孫之外,只有脫脫不花的三弟滿都古勒因逃到哈赤溫後裔領地得以活命。
一切的障礙都已經排除,1453年(明景泰四年)夏,也先宰殺五頭黑牛、九匹白馬祭天,自立為汗,稱為"大元天聖可汗",年號"天元"他終於完成了祖父和父親都沒能完成的心願,成為蒙古歷史上第一位非黃金家族的大汗。從北元建立以來,蒙古高原第次出現了所有部落受一位大汗統治的局面,也先不僅是第一位非黃金家族的大汗,還完成了從北元惠宗開始,歷任大汗都沒能完成的統一大業。雖然此時蒙古各部都是單一的遊牧經濟,難以形成穩固的統一基礎,只是被也先的武力所壓服,但只要他勵精圖治,未嘗不能建立新的蒙古帝國。
但是,也先畢竟受父祖的餘蔭,並非從底層一步步奮鬥崛起,缺乏政治智慧，一旦有了成就便忘乎所以了。登上汗位後的他以成吉思汗流亞自詡,目空一切,曾經的謹慎小心全部拋在腦後,迅速成為了"荒於酒色,又殘忍"的人。按說,登基為汗後,應該封賞功臣,與成吉思汗一樣,與功臣貴族共天下,將所有人團結在自己周圍。可也先卻不這麼認為,在他看來,天下是自己的,那麼一切的一切都應該歸自己所有。而對於其他貴族,他不但吝嗇封賞,還迷信暴力壓制,動輒殺戮。黃金家族各部貴族不用說了殺戮不用理由,沒有隱瞞,想殺便殺。土默特部的蒙克拜、永謝布部的索爾遜均因一言不合而被殺;科爾沁部的錫古錫臺是蒙古各部中著名的神箭手,擁有崇高威望,在也先與脫脫不花汗之戰中站在脫脫不花汗一邊,陣斬也先大將圭林奇,結果歸降後也被無端處死。
而對自己賴以起家的衛拉特各部的貴族,也先也沒有絲毫的客氣。那個跟隨自己多年的阿刺知院,也先先是拒絕了其就任太師的請求，以自己的兒子斡失帖木兒為太師。之後,為了削弱阿剌知院,先後將其兩個兒子暗殺。剛當上大汗,也先就親手把自己的根基弄得相當鬆動,讓自己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四周危機重重可他自己非但沒有察覺,反而雄心壯志,兵分兩路對外擴張。第一路,他將重兵交給自己的次子—新任太師斡失帖木兒,讓他向西方攻略。斡失帖木兒是也先諸子中最有才能的一個,在得到父親的旨意後,率7萬大軍一路向西攻伐。
約在1452年至1455年間,斡失帖木兒率軍進入七河流域(指中亞注入巴爾喀什湖的七條河流:伊犁河、卡拉塔爾河、阿克蘇河、列普薩河、阿亞古茲河、楚河、塔拉斯河),在錫爾河畔打敗了白帳汗統治者阿布海爾汗,兵鋒達到河中地區東境,並且抄掠了塔什幹以及其他綠洲。1459年,斡失帖木兒還派遣使節到當時德裡蘇丹國的赫拉特(今阿富汗西北部赫拉特省首府)拜見了阿布塞伊德蘇丹。斡失帖木兒的西徵,歷時十年左右,不但將察合臺後王逐出天山北麓,掠奪了河中的東境,而且還恢復了對哈密以北及阿爾泰山以西遼闊草原地帶的控制,收穫相當豐厚。但是,斡失帖木兒帶走了也先麾下的主力,使得也先的汗廷兵力空虛,為日後的敗亡埋下了伏筆。第二路,也先則調動蒙古各部,決定大舉入侵明朝。他深知,自己成為大汗絕非名正言順,如果不能取得如成吉思汗、忽必烈一樣的功業,綽羅斯家族完全代替黃金家族是不可能的。統一蒙古主要是父親完成的,自己必須有更大的成功。那除了徵服明朝,還能做什麼呢?
1454年(明景泰五年)剛一開始,也先在蒙明邊境動作頻繁,明朝邊關大量的軍情報往北京;二月,邊關的守將不停地向朝廷奏報,越來越多的蒙古騎兵在沿邊活動;五月,有被俘虜的蒙古人招認,"天聖可汗"也先是派他們前來偵查,為在秋天大軍入關做準備;六月,傳來兀良哈三衛在也先的脅迫下,"盡發丁壯"隨他南下作戰的消息:八月,也先準備南下的消息已經坐實,不但兀良哈三衛隨徵,西北的赤斤蒙古諸衛也接到汗廷諭旨,起兵作為策應。景帝重臣、兵部尚書于謙認為"意外不測之患,難保必無",開始加強邊關警戒。
然而,明軍枕戈待旦許久,欲想的戰爭卻沒有到來,反而很快得到了也先被殺、蒙古大亂的消息。長出一口氣的明朝君臣不僅面面相覷,那個也先,怎麼這麼快就走上了絕路?他們並不需要奇怪,無數歷史早就證明,一個用武力建立霸業的人,如果只知道用殺戮來維持霸業,那麼,敗亡就會指日可待。結束也先的,正是他曾經的得力助手—一阿剌知院。
這個為也先賣命多年,一無所得,又被連殺兩子的老人,怒火早已不可遏制,但在表面上還"益敬順也先",暗中尋找著機會。與也先一樣,他也知道陰謀要比刀劍更容易置人於死地。而對於志得意滿的也先來說,給別人殺掉自己的機會並不困難,正當他準備大舉伐明的八月,在一次出獵中,阿剌準備的三萬騎兵迅速將他包圍。面對著驚愕不已的也先,阿刺知院說了番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你雙手沾滿了先可汗的血,也沾滿了兀良哈三衛眾多首領的血,天道循環,今天該輪到你了!這完全是藉口。
這次兵變,只是也先釀成的眾多矛盾的總爆發,在建立自己帝國的過程中,他樹敵無數,而又沒有任何措施來進行彌補,即使阿剌知院不出手,想殺他的人也大有人在,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也先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大汗夢,從他的祖父馬哈木開始,衛拉特的綽羅斯部就在一步步向這個夢想邁進,歷經三代,終於在也先的時代得到實現,可輝煌只持續了短短的年。隨著也先的敗亡,蒙古高原再次分裂,各部的混戰重新開始,而衛拉特人執蒙古牛耳的時代也一去不返,開始了衰落、分裂、西遷以至重新整合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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