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寶麗金時代「對唱」| 對話陳楚生

歌手就像朗讀者，不同的朗讀者對於同樣的作品會有不同的情緒表達。

對你來說，最初的華語唱片記憶是什麼？

1970年，寶麗金公司正式成立，至今已成立50年。時代變遷，對於華語樂壇來說，「寶麗金」這三個字如今已經象徵著華語樂壇最經典、最初的記憶。

1996年，浙江音像出版社曾出版過一大批寶麗金系列VCD，也是國內正版VCD一次最大規模的發行。譚詠麟、張學友、黎明、Beyond、陳慧嫻等港臺流行歌手在內地實現了大規模的傳播。這讓不少年輕人第一次接觸到了新的音樂，這些音樂甚至成為了自己日後做音樂的啟蒙。

受銷量影響，1999年，寶麗金在國內進行了降價甩賣，寶麗金系列VCD在市面上逐漸銷聲匿跡。經歷了大起大落的錄製音樂市場變革，寶麗金最終被環球唱片合併。14年後，2013年，隨著陳慧嫻的回歸，「寶麗金」這個品牌再度出現，喚回大家對於那個年代音樂的青春回憶。

陳楚生作為環球音樂特邀寶麗金中國推廣大使之一，用一張翻唱EP《忘不了》致敬寶麗金50周年。

今年的陳楚生，因為疫情的關係取消了演唱會巡演，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在家中和家人一起度過。成為了兩個孩子父親的他，生活更加平穩，在沒有工作的時候，日常會花八個小時陪伴在兩個孩子身邊。

喜歡Nirvana、喜歡Beyond，年輕的時候組過樂隊，陳楚生向我們表示，當時喜歡他們在搖滾樂中如此燃燒自己的狀態。

出道至今，陳楚生更接近了自己內心中最平和最理想的狀態。這麼多年來，也終於能更加自由的掌控自己的音樂。

此次《忘不了》EP收錄了童安格的《忘不了》、劉德華的《來生緣》、王菲的《棋子》、Beyond的《冷雨夜》、張學友的《吻別》。陳楚生再次與老搭檔金曲獎製作人荒井十一再次合作，用「不顛覆、不取巧」的改編理念，融合了陳楚生自己對於這幾首歌曲的演繹，完成了此次五首歌曲的翻唱改編。

再次唱起自己青春記憶裡的歌，陳楚生說其實是在和他們「對話」。這也是音樂最大的魅力所在，當你跨越時間，與那個年代的歌曲和音樂人觸碰，再次回望當時那個稚氣的自己，會有不一樣的感受和表達。

以下由小鹿角音樂評論與陳楚生的對話整理而成：

小鹿角音樂評論：當時是怎麼獲得「寶麗金推廣大使」這個身份的？

陳楚生：我記得當時是在公司裡面閒聊，《趨光》那張專輯之後，我們要做什麼樣的東西。環球的老闆說想要做一個「寶麗金50周年」這樣一個翻唱的東西，問我有沒有興趣？我當時想都沒想，就說可以。

我記得10年前就有一個朋友問我，為什麼不發一張翻唱專輯。我覺得可能在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太年輕，那麼快就出一個翻唱，好像不太對。但到了現在這個階段，我自己也感覺時間到了。剛好也碰到這樣的一個機會。

小鹿角音樂評論：這些經典在你的記憶中，有沒有很特別的意義？

陳楚生：我讀初中的時候，經常會跟同學去唱K，那個時候其實對「寶麗金」這三個字沒什麼概念，只覺得有好多歌都很好聽。這次翻唱的EP裡面的5首歌，也是那個時候經常能聽得到的，而且分處在不同的階段。

像童安格，從我對流行音樂有印象的時候它就存在了。像《耶利亞女郎》、《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聽到這些歌曲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一種白日夢的感覺，總是在午後遠遠地飄來。在你生活的角落充滿他的音樂的感覺。

劉德華就不用說了，那個時候四大天王，然後也看他的電影，當時有一部電影叫《天若有情》，印象很深刻。Beyond不用說了，是我非常喜歡的樂隊。然後還有張學友的。所以這些歌其實在聽到的時候，就會有自己過去的一些畫面存在，感覺很親切。

小鹿角音樂評論：所以你在翻唱的時候有刻意地帶入某種情感嗎？

陳楚生：對我來講，這幾首歌都挺有畫面感的。因為它們充斥著我整個青春期，給了我很多不同的感受，有關於力量的，有關於愛情的，也有像白日夢一樣飄渺的。

比如對《冷雨夜》的記憶發生在我在深圳工作的那幾年。有一次坐中巴趕場的時候，外面下了雨，到站之後，就在我要下車的瞬間，司機放了這首歌。當時我的眼淚「唰」就下來了。那種感覺我不知道怎麼去描述。

小鹿角音樂評論：說到《冷雨夜》，這次的版本和原版相比有一定差別，更加抒情平緩。尤其這次再次跟荒井十一合作，你們兩個在編曲上有哪些改變或者突破？

陳楚生：我覺得這張EP跟荒井十一合作是非常適合的。因為我們都是聽這些歌長大，又在這些歌裡有著各自不同的記憶。

在編曲上面，我們希望能儘可能簡單精緻一些。找到一個歌曲的調性，然後在音樂的大方向上面，讓它更加內斂一點，溫暖一點。在保留這首歌原有的情緒的同時，把外放的那部分變成更內心的東西。可能就像我講的「內斂」。

小鹿角音樂評論：多年以後，再以這樣一個方式重新再翻唱這些歌的時候，它們和原曲有什麼不同？

陳楚生：其實歌手就像一個朗讀者一樣，不同的人去朗讀同一篇的文章都會有不同的情緒的表達。這張專輯裡的歌曲原曲，在情感表達上更直接，直給，一聽馬上能夠衝擊到你。而在你聽這張翻唱的時候，你會覺得那個爆發點總是沒來。

這次講故事的方法，可能不是一下子要打到你，但是會慢慢地融化你。而且每次再聽又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因為它裡面有很多細節，包括編曲上也是動了很多心思。

小鹿角音樂評論：這次翻唱也是一個回顧過去的契機，你有特別想回到的年代嗎？

陳楚生：我覺得可能是初中，初二的時候，大概93、94年吧。因為那個時候是大量去聽，大量接觸流行音樂的時期。班裡面有很多同學也喜歡聽歌，大家會互相交流，整個班級的氛圍也非常輕鬆。

那個時候無憂無慮，就只是聽歌，甚至會大晚上的把錄音機拿出來，到操場上大家就開著，甚至要麼騎著摩託一路放著音樂。

小鹿角音樂評論：在這麼多年的工作生活中，有沒有哪一刻會特別懷念自己童年或者青春期？

陳楚生：也不一定吧，可能有時候跟發小通電話的時候，或者回家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曾經和發小呆在一起的時候，大家是挺簡單的。那种放松會讓讓人懷念。

然後也會聊一聊過去的一些傻事。有時候他們講的事情我會不太記，就好像大家在互相填補記憶。但平時不會沒事去懷念回憶哪一段，因為已經回憶過太多了，就好像小的時候組建球隊，然後爬山、野營、第一次在山上看到這種日出，那些畫面太深刻了，不用刻意去想，那些美好的東西它永遠存在，就是這樣。

小鹿角音樂評論：這5首歌曲是自己選的？

陳楚生：有討論，我跟製作人之間也會去交流。

小鹿角音樂評論：它的順序有什麼講究嗎？

陳楚生：其實沒太大講究。我之前是特講究這些的，第一張專輯還是第二張專輯的時候，甚至結尾了留幾秒鐘，我還要讓他們重新剪掉之後。後來發現大家好像也不care這件事情，所以就還好。

小鹿角音樂評論：好像你之前說過，更喜歡唱自己的歌，或者說在別人的歌中可能找不到屬於自己的表達？

陳楚生：我出道的時候並不反對唱別人的歌，只是那個時候收歌，我覺得不能將就。不喜歡，不適合，不能說為了要做唱片就去錄。比如你說R&B我怎麼唱，我又不是R&B歌手。

可能那個時候收歌，也沒有收到自己喜歡的，所以自己就多寫一點。但我本來產量就特別低，一開始寫歌也不是說當成一個職業，只是覺得寫歌的時候挺有意思的，可以記錄一些生活，是按照日記來寫的。反倒是出道了以後，作為創作人來講，我寫歌比原來多了很多。

小鹿角音樂評論：平時寫歌的習慣是怎樣的？是有想表達的東西立刻去寫，還是說等沉澱之後再創作？

陳楚生：我原來就是用手機，如果有一個感覺不錯的旋律，就會把它錄下來。或者到了一個地方，有一個新的感受，也會在手機上寫一些短句。這些都會等到一個比較充分的時間再去整理，看它們能不能做成一個動機，再把這個動機去發展開來。當然也有一氣呵成的，但很少碰到。

Nirvana樂隊

小鹿角音樂評論：之前你在採訪中說很喜歡Nirvana，但你本身不是一個容易憤怒的人，那你在聽搖滾的時候，會把自己的一部分能量投射到歌曲裡面嗎？

陳楚生：這個會有的。其實我聽Nirvana的時候，已經到深圳去了。我本身聽英文歌比較晚，到了深圳才開始接觸國外搖滾。剛聽到涅槃的時候，覺得那種力量就是「不留餘力」，是一種燃燒的狀態。

但是你知道，平常的人其實很難做到這一點，之所以做不到，才會去仰慕他，才會去想：這太酷了，一個人怎麼能夠真的把自己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態度，完完全全地展露無遺。

他不是所謂的那種正能量的榜樣，不是，反倒你會覺得他是一種叛逆，是對現實的一種反抗。當你真正去深入了解的時候，會發現他真的是在用生命去做這件事情。那種純真是很感動人的，我覺得他很簡單。那些表面的東西並不等於真相，比如說你看新聞裡面說他那些事。

小鹿角音樂評論：你有沒有想過，也以這樣一種燃燒的方式去演唱或者表達？

陳楚生：那是一個夢想。當你踩到這個現實世界裡面，每一步抬起來都覺得很吃力。特別是你要去不顧一切地去做一件事情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我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但是之所以它吸引我，是它提供了這樣的一個方向，讓我希望自己能夠擺脫現實當中的束縛，能夠儘可能地讓自己裸奔一次。

小鹿角音樂評論：疫情期間對於自己生活的改變、和孩子之間的互動，有沒有產生一些想法？

陳楚生：有很正面的想法，也有負面的想法，也有擔心。其實最擔心的反而不是自己，是孩子。因為他是我們的未來。未來的人在這樣的一個大環境裡面該怎麼生存？作為父母來講，這是最擔心的。

從個人層面來說，好的一點是疫情期間沒那麼忙了，有時間在家裡面陪陪孩子，能夠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彼此能夠有更多的了解。

小鹿角音樂評論：因為現在是數位音樂時代，你有試過看抖音或者其他音樂短視頻嗎？

陳楚生：我看過，覺得挺好玩的。說實在的，有時候你一看就捨不得把手機放下，我曾經看過最長的時間有四五個小時，覺得太耗時間了。

抖音出現了以後，你會發現不同行業的有趣的人都在裡面。賣傻的人也有，但是很多有智慧的人也有，好像都看不完的感覺。每個人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我覺得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就先卸載了，控制一下自己。

小鹿角音樂評論：現在大眾消費音樂的方式，可能有很多人沒有耐心去聽完一整張專輯，甚至沒有專輯這個概念，就是在聽單曲。你現在還會一張張專輯這樣聽嗎？

陳楚生：現在我發現，很多時候我去搜專輯，一搜發現裡面就是一個單曲。現在國外很多也是這樣，就出單曲，要麼就兩首歌，一首正常的，一首remix。所以可能不只是我們，全世界都是一種趨勢，專輯的概念慢慢地就不那麼鮮明了。大家都是有歌就發，你覺得滿意了就一首一首發。可能一整年之後再把它變成一個專輯。所以我個人覺得它已經沒有那麼的模式化了。

小鹿角音樂評論：你現在聽歌的渠道或者方式跟以前有變化嗎？

陳楚生：肯定也是通過手機，最方便。每天我自己開車或者運動的時候，會聽一聽每日推薦，因為聽歌聽久了，平臺就會有一個針對性的推薦。聽到好聽的我就點個紅心，之後再聽如果還是覺得好聽，我會去找他的專輯，基本是這樣。

小鹿角音樂評論：你在現場會注重觀眾給你的感受嗎？

陳楚生：肯定會，因為這個是相互的。如果觀眾都不太懂你唱的，你會覺得很奇怪。還是希望能夠得到這種反饋。如果是在現場的話，這些反饋會讓你的荷爾蒙更加旺盛。

小鹿角音樂評論：你是那種現場型的歌手嗎？

陳楚生：我喜歡現場。我覺得現場玩音樂的時候，那種狀態是最真實的，而且不能是唱一兩首歌，還沒有熱身就結束了。我的性格很慢熱，我自己也在嘗試，更快地進到那種狀態裡面去，但我還是會更喜歡專場，能夠讓臺下人更了解你。畢竟不能通過一兩首歌就定義他（歌手）就是這樣子的。

小鹿角音樂評論：有看《樂隊的夏天》嗎，裡面有特別喜歡樂隊嗎？

陳楚生：第一季刺蝟我蠻喜歡的，九連真人也還挺好的。這一季的話，最新一期我覺得白皮書很酷，上一期的福祿壽，主唱的嗓音很打動人，包括她們寫的東西也挺好。還有康姆士，歌也寫得還蠻好，屬於流行搖滾這一類。然後超級斬也是，讓我覺得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小鹿角音樂評論：你自己聽歌有特別偏愛的風格嗎？還是說什麼都聽著？

陳楚生：現在會比較偏合成器一些，像重塑我就挺喜歡的。

小鹿角音樂評論：大家也有說，覺得電子音樂在影響著各種音樂風格，還有流派，你之後的創作中會想融入一些電子元素嗎？

陳楚生：我現在的更多創作都很少用吉他，基本上都是會嘗試著用一些合成器的東西。可能是因為現在的一些軟體，其實有很多音色，新的音色，包括一些選項，它能夠就給我一些新的感覺或者空間想像。自己在做的時候也會想，這個聲音帶給我的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會想在裡面做一些嘗試。

其實2017年，跟樂隊寫的那張就已經有一點實驗在裡面了，就想去做一些這種新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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