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平權運動的興盛,不僅切實改變了當下不少女性的現實困境,也讓我們看到更多關於優秀女性的藝術作品。
芬蘭天才女畫家海蓮娜·夏白克,便是在這樣的大潮中被推到我們面前。前不久一部以海蓮娜為題材的電影《海蓮娜:畫布人生》,在北影節的雲觀影中低調出現。
本文有劇透。
1
人到中年的海蓮娜,雖然堅持每天作畫,但是由於她性格孤僻,不愛和畫商打交道,一直處於藝術圈的邊緣,不為人所知,甚至無法以作品養活自己。
這從海蓮娜給閨蜜維斯特爾所寫的信件中不難看出,她的作品已經到了幾乎無人問津的地步。
閨蜜是個有門路的女強人,幫海蓮娜不斷在芬蘭的藝術圈裡做宣傳,鼓動畫商去購買海蓮娜的畫作,這才讓她的生活和事業出現了轉機。
這天,一位穿著體面的畫商來到海蓮娜僻靜而樸素的處所,向她詢問畫作的事情。但海蓮娜一臉冷漠。
在了解畫商誠懇的購買請求後,海蓮娜終於表現出欣喜。
陪在畫商身邊的是一位金髮小夥,他叫埃納爾。
埃納爾是個林業員,兼職作家,且自學繪畫。他是海蓮娜的忠實粉絲,雖然閨蜜維斯特爾在畫商身邊不斷宣傳海蓮娜的畫作,但是真正讓畫商下定決心收購海蓮娜家中所有作品的人,其實是埃納爾。
就這樣,海蓮娜的事業高峰和埃納爾一道,悄無聲息地來到她的身邊。
在聊到對巴黎的印象和繪畫的理解後,海蓮娜第一次感到內心的悸動。這樣一位年輕的異性崇拜者,對自己飽含傾慕之情,讓海蓮娜乾涸久矣的內心被喚醒了。
他們會一同在海蓮娜家中的畫室共同作畫。
海蓮娜也受到埃納爾的邀請,前往他的海邊別墅度假旅行。
而當埃納爾因工作得在外待上一段時間時,海蓮娜像少女一樣,希望兩人之間互通信件,傾訴心事。
可這段朦朧的戀情,在海蓮娜資助埃納爾到挪威旅行學畫後,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海蓮娜本打算等埃納爾回來就告白,但她等來的卻是埃納爾與其他女孩訂婚的信件。
從此,海蓮娜陷入了一種不可收拾的孤寂狀態,且常常出現心絞痛,即使在療養院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也無法徹底痊癒,就像醫生所說的,她的心碎了。
然而當埃納爾再次回到海蓮娜的身邊時,兩人妥協了。
成為此生中最了解對方的知己,而這份不同尋常的友情一直伴隨到海蓮娜去世。
2
海蓮娜四歲時因跌倒而摔壞了臀部,導致她從小無法正常上學。幸而,她擁有極高的繪畫天賦,使她能夠進修素描和油畫。
17歲時,她在芬蘭藝術協會組織的比賽中獲得三等獎。之後不久,她就在1889年巴黎世博會上,憑藉《病癒的孩子》獲得了銅獎。
所以將她稱為一個天才女畫家也一點不過分。但是此後的海蓮娜,幾乎就和母親兩人煎熬度日,相互敵視。
片中,母親對海蓮娜表現得毫無關愛,她只知道驅使海蓮娜做家務,或者在海蓮娜的畫作賺錢之後,讓她把所有錢都給弟弟,用來分配給全家族的人。
而在海蓮娜因埃納爾的訂婚而內心受傷之後,她也只是冷眼旁觀。
母親的這種冷漠和令人憎惡的嘴臉,其實和芬蘭當時的社會背景不無關係。基督教大環境下的男權意志,讓家庭中的女子毫無地位。
這從片中的一個細節就不難看出。明明海蓮娜的展覽成功,作品大賣,結果回到家,在她用叉子挑肉時,卻被母親冷冰冰地阻止:應該讓男人先吃肉。
而在母親這種男權主義的守墓人的襯託下,海蓮娜的閨蜜維斯特爾則讓我們看到了女性獨立的光輝。
她不但獨自一人生活,而且是芬蘭女權組織成員,也對海蓮娜這種女性代表不離不棄,扶持一生。毫無疑問,維斯特爾的形象,是當下男女平權主義興盛的時代投影。
女演員蘿拉·布林將海蓮娜的蒼老但時刻保持創作激情的神態,演繹的絲絲入扣,更重要的是,她並不只是塑造海蓮娜在情感層面的欲望和失落,更以專業的能力,讓我們看到一個天才女畫家的日常。
據說,布林為了應對片中大量的繪畫場景,特地進修了半年油畫課程。所以當我們在觀看海蓮娜的繪畫過程時,塔納刮刀使用的分寸感,油畫筆的落筆角度,以及創作過程中邊凝視邊窺視的小動作,都被捕捉到畫面中。
正因如此,雖然本片的劇情推進緩慢,戲劇衝突偏弱,但在這些多維度的影像呈現中,我們看到了一個完整而極富女性魅力的歷史人物。
3
既然是一部講述畫家的電影,自然不可能在畫面上令人失望。如同講述荷蘭畫家維米爾的傳記片《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一樣,《海蓮娜:畫布人生》讓我們走進了在銀幕中幾乎不曾看到過的芬蘭。
20世紀初芬蘭畫廊展廳的名流雲集。
夕陽麥地間遼闊而蒼茫的景色。
尤其令人心馳神往的,是片中在拍攝室內場景時,採用大量的「點光源」布光手法。這既符合時代的現實背景,同樣讓人看到如同油畫般質感的家居細節和人物形象。
比如,海蓮娜獨自在畫室構思創作的深邃感。
或者是母親背著海蓮娜偷畫,產生的陰鬱氣息。
這些都更傳神表現了海蓮娜性格層面的孤獨和隱秘。在藝術史上,很多人都將海蓮娜和挪威畫家蒙克(代表作《吶喊》)相提並論,不僅僅在於兩人時代相近、地域相似,更在於海蓮娜中晚期畫作中,有著蒙克那不安且抽象的因子。
比如,她那幅去世前的最後一張自畫像,籠罩著死亡來臨前的陰翳和困惑。有評論家甚至說道:它將死亡第一次視覺化呈現。
一生未婚,且從小患有殘疾的海蓮娜,從19世紀的現實主義走向了20世紀的表現主義,她對於世界越來越失去客觀再現的信心,而是以扭曲抽象的方式對此質疑,這讓人既為此心疼,也為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