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純
上
1997年,日本神戶發生了一起血腥暴力程度令人髮指的連環殺人案件,媒體稱其為「酒鬼薔薇聖鬥事件」。受害者均為小學生,其中兩人被兇手殘害致死,三人得以倖存,但身受重傷。死者屍體被殘忍肢解,頭顱被兇手割下,放置在學校門口最醒目的位置。
兇手不僅殺人,而且更恐怖的是,他以殺人為樂。
兇手作案後,在日記本中寫道,「我今天做了一個嚇人的實驗,來證明人類有多麼脆弱……當女孩轉向我時,我便揮動了手中的錘,我想我應該敲打了她好幾下,不過我記不太清楚,因為我實在是太興奮了」。
在警方調查期間,兇手還一連發了好幾封挑戰信給媒體和警方,宣揚自己的殺人的輝煌戰績。
而就是這樣一個變態殺人犯,卻是一名年齡剛滿14歲的初中生。事實令人瞠目結舌,而案件背後的真相給整個日本社會造成了極大的衝擊,那麼,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名14歲的少年會成為一個殺戮成癮的罪犯呢?本期節目,讓我們回到1997年,解密日本酒鬼薔薇聖鬥事件,揭開迷霧背後,少年殺戮成癮的真相。
時間來到了一個月後,1997年3月16日中午12點25分,同樣是在神戶市須磨區的一個公園附近,有一名陌生人詢問一位10歲小女孩:「請問廁所在哪?」
小女孩帶領他找到了廁所。這位陌生人以要向小女孩表達感謝為由,讓小女孩把臉轉過來,沒想到,女孩剛轉過頭,頭部就遭到了猛烈的捶打。小女孩被緊急送往醫院,然而,7天後,終因腦挫傷過於嚴重,救治無效身亡。
兇手在用錘子猛烈捶打小女孩後,便騎上自行車逃離了現場,在逃跑途中,他與一名走在路上的9歲小女孩擦身而過,還順手掏出一把13釐米長的小刀向小女孩刺過去,刀尖穿透了小女孩的肚子,所幸,這名小女孩因搶救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然而,就在這起連續傷人案的調查還沒有眉目的時候,兩個月後,該區域發生了一起性質更為惡劣的殺人案件。
死者名叫土師淳,男,11歲,是在神戶市須磨區上學的一名五年級小學生。
5月24日,土師淳在前往爺爺家的路上失蹤了。三天後的清晨,警方接到報案,稱在神戶市一所中學門口的圍牆上放著一個人頭。警方趕到現場,確認這個人頭,就是來自失蹤多日的小男孩土師淳。
「酒鬼薔薇聖鬥的遊戲要開始了,愚鈍的警察諸君,試著來阻止我吧,關於殺人我感到非常的愉快,好想看到人的死亡,用死亡來制裁骯髒的蔬菜吧,用流血來制裁我經年累月的怨恨吧,」落款名為學校殺手酒鬼薔薇聖鬥,兇手還在信紙上畫了一個風車形狀的圖案。
死者頭顱被發現的同一天下午3點,警方在該學校附近山邊的一個有線電視設施下面,發現了被害者土師淳失去了頭顱的遺體。
各路新聞媒體在得到消息後立即蜂擁趕來,爭先報導了這起性質惡劣的殺人案件,而犯罪申明上的署名「酒鬼薔薇」成了新聞報導中兇手的代名詞。起初新聞媒體將嫌疑人「酒鬼薔薇聖鬥」的名字錯誤地報導成了「鬼薔薇聖鬥」,竟然還遭到了兇手的警告。
6月4日,神戶新聞社突然收到由「酒鬼薔薇聖鬥」寄來的又一封「犯罪聲明」,在聲明中,對方表示自己就是殺害土師淳的真兇,他對媒體報導錯他的名字而感到無比憤怒,聲明中寫道,「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名字被曲解,無法忍受自己的存在被玷汙。」「從現在開始,如果你們再念錯我的名字,或再做出使我憤怒的事,我將會在一個星期內弄爛三棵蔬菜,如果你們認為我只會殺害兒童,那真是一個大錯特錯的想法。」
兇手還在聲明中對日本的教育制度大家斥責,其中寫道,「強迫性的教育造就了我,一個透明的存在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殺人,這只是大自然的存在方式,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我才會感到安心,才會擺脫每天的仇恨,只有別人的痛苦才能減輕我的痛苦。」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封聲明充滿著強烈的挑釁意味,兇手把人命比喻成蔬菜,把殺人比喻為弄爛蔬菜,字裡行間充滿著對生命的蔑視和對社會的仇恨,這種犯罪手法在當時的兵庫縣,乃至整個日本都是聞所未聞,兵庫縣警方面臨著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
可事實上,被害人土師淳是東真一郎弟弟的好朋友,還多次去過他家玩,兩人不可能不認識。
東真一郎矢口否認的反常行為,成為了警方撕開案件真相的突破口。
然而,東真一郎才14歲,他怎麼會是那個犯下連環殺人、分屍拋屍惡行的殺人兇手呢?
一名初中生,為什麼會養成將殺人當成遊戲,從殺戮中尋找樂趣的變態心理呢?
東真一郎的反社會人格背後隱藏著的可怕誘因不得不令全社會陷入深深反思。
觀眾朋友們,本期節目到這裡就先暫告一段落,下期節目,彼岸繼續為您解說。
下
上期節目我們講到,東真一郎隱瞞了自己認識被害人土師淳的行為,引起了警方的懷疑。這讓警方聯想到了土師淳被殺案發生前的兩起襲擊小學生的惡性案件。在這三起案件中,兇手的作案手段無一例外,都十分殘忍,殺害對象也都是小學生,且第二封犯罪聲明中還寫著「如果你們認為我只會殺害兒童,那真是一個大錯特錯的想法」諸如此類的語句。這讓警方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三起案件之間存在著一定關聯。
警方拿著東真一郎的照片去給前兩起案件的倖存者指認,當倖存者表示就是這個人攻擊了自己的時候,警方正式鎖定了東真一郎為重要嫌犯,隨即對他展開了針對性的調查,調查展開得越深入,東真一郎的嫌疑也越來越重。
「5月24日,我騎自行車離開家後,就在路上四處尋找合適的殺人對象,而這時,我遇到了獨自去爺爺家的土師淳,毫無疑問,他就是最好的目標。」
「首先,土師淳看起來比我小,比較容易下手,而且我跟他又認識,我知道他特別喜歡烏龜,所以我就騙他說,我在附近的山上發現了一個奇異的藍色烏龜,他信了,就這樣我把土師淳騙到了山上,再乘其不備用鞋帶將他勒死,之後,我把他的遺體藏在附近的一個有線電視設施下面,就離開了現場。」
「可是,殺了土師淳後,我又只是獲得了短暫的滿足感。」
「所以說,作案後第二天,我再次返回到案發現場,將土師淳的頭部割下,裝入事先準備好的黑色塑膠袋中,並用小刀刺傷了死者的眼睛,哦,我還喝了死者的血液,因為我覺得我的血很髒,喝了純潔孩子的血就能淨化我身體裡的髒血。血是用塑膠袋收集的,喝的時候,味道有點像在舔金屬。
審訊中的東真一郎接著說:「作案後的第三天,我原本想再好好欣賞一下頭顱的,可是當我看到更為發白的顏色,一下子就失去了興趣,便把頭顱帶回了家,把沾滿泥土和樹葉的頭用軟管仔細地清洗了15分鐘,然後把它藏在房間的天花板上。
此時我突然想到把頭顱放在學校的門口,一來可以轉移警方的注意力,二來頭顱上的泥土、樹葉都洗掉了,警方無法辨認案發地點。」
於是,5月27日,作案後的第四天的凌晨兩點左右,東真一郎帶著頭顱來到學校門口,起初,他想把頭顱立在學校大門的牆上,但多次嘗試失敗後,只能放在地面。
受害者的嘴裡塞著的那封犯罪聲明,東真一郎在落款處的署名是「酒鬼薔薇聖鬥」 「酒鬼薔薇聖鬥」,酒代表的是「酒精」,鬼代表的是「死神」,薔薇代表「玫瑰」,聖代表「聖徒」,鬥代表「搏鬥」。
東真一郎向警方解釋,他認為自己體內有雙重人格,他給那個分裂出來的人格取名為酒鬼薔薇聖鬥,這是他心目當中虔誠信奉的神靈。
接下來,東真一郎在接受精神鑑定時,醫生問他:「你作案時有自瀆行為嗎?」
東真一郎表示:「想到自己能在現實生活中砍了一個人的頭,就很興奮, 我抓住男孩的頭髮,拉開他脖子上的皮膚,把他的頭和身體分開,看到這樣的場景,就高潮了。」
在場的審訊員不禁對東真一郎的供述感到毛骨悚然,一個只有14歲的還在讀初中的少年,他的內心為何會歪曲成這樣呢?
1983年7月7日,東真一郎出生於日本兵庫縣神戶市的一個普通家庭中,父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忙碌的工作讓他基本上很少關注家中的孩子成長,母親則是一位家庭主婦,家裡除了東真一郎外還有兩個弟弟。
在當時日本教育的大環境下,兒童在六歲時就要面臨一個極為嚴苛的考試,這個考試將決定孩子未來是進入良好的私立小學,還是進入不受人歡迎的公立學校。因此,幾乎所有家長都把這個考試當作是決定孩子未來的關鍵一步,其重要程度不亞於我國如今的高考。
作為家中長子的東真一郎自然被父母寄予了極高的厚望。在日常生活中,父母經常忽視東真一郎的情緒變化和情感需求,事事都對他作出嚴厲的要求。因此,小小年紀的東真一郎即便是受了委屈,都不可以像別的小孩那樣哭得肆無忌憚,因為母親告訴他,你需要給兩個弟弟做一個好榜樣。
在這個家裡,恐怕也只有他的奶奶能夠包容東真一郎的脆弱,日常生活中,祖孫二人的相處非常融洽。
然而,就在東真一郎五年級的時候,一直對他疼愛有加的奶奶去世了。這對東真一郎的打擊非常大,奶奶的去世讓他對死亡產生了異樣的執著,為了能理解死亡,他開始解剖青蛙和蛞蝓,後來,漸漸地,東真一郎覺得殺死動物能夠讓他獲得快樂。慢慢地,東真一郎的行為開始升級,從簡單殺死動物後解剖演變成為對動物進行虐殺,他在街上將青蛙排成一列後用自行車輾死,他將鴿子斬首,他切斷貓的四肢……
而在這期間,父母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心理變化和異常的行為表現,與他的交流仍然只是停留在「要在學校好好表現」「要出人頭地」「要做弟弟們的榜樣」。
隨著心理陰暗面的瘋狂滋長,東真一郎在現實中的暴力行為也逐步升級,他開始襲擊女同學,在老師的座位上放圖釘,朝同學扔剪刀。
東真一郎開始認為,自己體內居住著另一個自己,這個分裂出來的他就叫作「酒鬼薔薇聖鬥」,這是他瘋狂地加以信奉的「神明」。
到後來,每次犯案後,他都會在日記上向「神明」進行匯報,比如在犯下第二案之後,東真一郎在日記中寫到:「今天早上,我媽說:這個可憐的女孩好像快要死掉,而我卻沒有被捕的跡象……因此我要感謝神明……請神明繼續保護我」,同時,日記本裡還有大量他親手繪製的陰森恐怖的插畫。
直到後來,東真一郎的父母終於在老師的反饋下意識到了東真一郎的異常,帶他去了心理輔導中心進行治療,然而,為時已晚,就在東真一郎接受治療十天後,他就犯下了殺死土師淳的殘忍大案。
1997年6月29日,東真一郎被移交至神戶地方檢察廳。
7月24日,警方要求東真一郎的家屬向被害者家屬道歉。然而,東真一郎的確表示自己非常懊悔,但並不是因為所犯的案件後悔,而是懊悔沒能把頭顱固定在學校門口的牆上,沒能完成自己的「完美作品」。
10月13日,精神鑑定結果表明,他不是精神疾病,作案時意識清晰,具有與年紀相符的智力,但他有行為障礙,相當於成人的反社會人格障礙,想要消除行為障礙,矯正這種人格,需要長期的醫療。因此裁判所判定將東真一郎被移送至關東少年感化院進行教育,這是一所醫療型的少管所。
由於日本少年法規定,犯罪刑責的最低適用年紀是16歲,案發時東真一郎只有14歲,因此,2004年3月10日,在東真一郎被關押治療6年零5個月後,他被假釋退院,出獄了。
然而,東真一郎出獄後的一系列行為卻令人不禁質疑他在少管所接受了六年的治療是否確有成效。
2012年,日本有一家出版社找到了東真一郎,希望可以合作出版一本自傳。東真一郎同意了,並在2013年完成了初稿,但書稿裡不僅看不到一絲悔恨與歉意,反而全然是一個殺人犯自我鼓吹的身影。於是,出版社將稿子退回,要求其重寫,並提出讓東真一郎提前告知被害者家屬自己要出版這本書,並在書中向誠懇的道歉。
而奶奶的去世又讓他沉浸在對被拋棄的失控和對死亡的恐懼中無法自拔。一次次地殺死動物,到一次次殺死人,其實是一種自我救贖的行為,東真一郎企圖通過一次又一次的體會死亡消除對奶奶去世的失控和恐懼。
幸運的人用童年去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癒童年。
一部分有著被忽視的童年的人能夠在成長中慢慢治癒自己,用愛將痛苦慢慢融化,最終可以以善意的方式擁抱世界,與黑暗的經歷裡的自己相互和解。
而另外一部分人,可以說是不幸的,他們在掙扎中走錯了方向,最終走上了一條令人髮指的不歸路。
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是所有的罪惡都能簡單用原生家庭和不幸福的童年來歸因。
如果說東真一郎六年前是因為痛苦的童年經歷讓年幼無知的他犯下了罪行,從下至上,所有人都在反思是什麼造成了這樣駭人的結果,是恐怖漫畫、黃色影片,是原生家庭,是學校環境,人們相信,一個變態殺手的產生,是社會的悲哀,是多種因素造成的結果。
那麼在經過六年的治療後,他仍然做出了一系列毫無人性的行為,此時,誠然人們再也不會讓他用一句童年不幸就輕鬆地為自己的罪行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