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簡,大道平常,很多人都知道這句話,引用這句話,常常還跟著一句知易行難。何止是行難,知已很難,自古以來就很少有人知。所以老子在《道德經》上說:「吾所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根本就沒知而自以為知當然是行難了。
看來這個大道知之不易,還是很難的。當然難,道生萬物,人只是萬物中之一物,你看這個人的世界熙熙攘攘、紛紛亂亂,有過幾個明白人,更別說對萬物、對道的明白認知了。可我們的老祖宗我們的聖賢卻都言之鑿鑿,「平常就是道」「人人都有佛心」「眾人都可做堯舜」。看來,我們和聖賢所見確實不同。不同在哪?在高度。聖賢站得高,所以看的是宏觀,我們立得矮只見到局部,無論登上多少山,趟過多少河,眼前所見都是局部,只有當你從萬相叢中看出一個同一時,你的智慧才能上升到和祖師在同一個高度,那時你就能「見」到聖賢之所見了,悟了。借恩師之手,靠本能論的指引我認識了中醫之道:順應本能的趨勢;了解了生命之道:天人和一(陰陽、五行)。用這種思維再看世界時有了別樣的認知:花兒為什麼那麼紅?葉兒為什麼那麼綠?綠是因為產生葉綠素,產生葉綠素是進行光和作用,進行光和作用是為了能把生命持續下去,這是植物的生存方式。花開的那麼絢爛芬芳是為了招蜂引蝶,招蜂引蝶是為了授粉,授粉是為了種子成熟,種子代表後代的延續。一個為生存,一個為了延續,都為了活著。這就如同人的世界中「食色性也」,看來不只是人同此理,萬物同理,這叫大德曰生啊,「道生萬物,德育萬物」,老祖宗想告訴我們:道是德的體,德是道的用,是自然萬物的運用。這種用又叫「性」,用雖然不同,它所體現的最大趨勢是相同的——生存。
因為萬物表達生命的方式各不相同,所以有萬物,又因為萬物是同一個道的用,所以世界是一個整體。我們生命內部也是如此的。因此,在做醫時我們認識生命的趨勢(也叫辯證),是從對各種具體病象的認識合到一個對整體生命的趨勢的認知,又根據認知的這一趨勢的具體表現,制訂具體的方劑實現因勢利導。這種認識病、治病的思路、方法是從具體到宏觀,又從宏觀到具體不斷反覆的。對每一個病,對每一個病的變化,治療的過程和結果的認識無不如此。這種思維方法,是大自然呈現的天心通過祖先智慧的認識傳達給我們的。因此這種醫學的思路也可以稱作是道法於自然的。這是我從醫上學到的一點點中國文化。
上個月,有位朋友推薦我去聽一個有官員和企業家站臺的傳播中國文化的講座,因朋友的熱情我就先上網看了下視頻,聽到主講人振振有詞的說,學習中國文化不難,很容易,就是不用學文化,什麼是中國文化,就是沒有文化。聽到後來,我知道他的語意所指是,要順應大自然,不要用主觀認識去改造大然。聽著是滿對的,但不去學習認識自然,怎麼去順應自然啊。幹涉改造固然不對,回到動物群落裡面,未必就好啊。而且放棄人的思維能力,人在動物群裡將無處容身。這不是中國文化。中國文化是講中道的,大禹治水、李冰父子的都江堰,都是認識自然,順應自然從而造福人類的。中醫則更是如此,不學脈、不學症,甚至不學生理學,怎麼辯證啊,只知道順勢,勢在哪?不學方劑,不學藥物怎麼治病啊,用什麼去順勢啊?不學則無術。這要是中國文化這是傻子的文化,我不要學。
今年頭上也長了一個對「中國文化」的認識,據說人身上的病都是由姻親債主引起的,比如左腦痛是和父親關係不好,右腦有病是和母親不和,左下肢是和兒子,右下肢則是指向女兒……如此等等。這叫業力病,解決、理順了這些倫理關係病就好了。
倫理、社會環境會不會讓人生病?當然會。文革讓多少人生病了,中世紀的歐州多少婦女生病了……心理壓力,長期鬱抑……太多了。但是這麼對應對嗎?是這麼致簡嗎?我想這種對應是出於這樣的邏輯:長輩為首為陽,晚輩為次為陰,男子為陽,女子為陰,左為陽,右為陰,再加上一個借來一用的業力,這麼生拉硬拽拼湊而來的。這種情況不是今天才有的,歷史上就出現過,只是今天尤其多。拋開另有用心,剩下的是邏輯混亂,概念不清,胡亂聯繫,任意編造。與此類同的還有:春天要穿綠,夏天穿紅,冬天穿黑,秋天穿白;什麼季節吃什麼養心,什麼季節吃什麼養肺……。我們祖先認識到大自然在宏觀上的至簡,想要從文字上傳達給後人,但當時書寫困難,語言也沒有現在豐富,所以往往一個字喻意豐富。特別是,要表達的是一些抽象概念時尤其如此。因此,造成了後人理解困難,所以孔子說:「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聖人之言可得見乎,聖人立象以盡意」,王弼進一步說要:「得意忘言,得意忘象」。可到近代,這種讀不懂變成了裝懂,就出現了這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情形,而當說這種話的人成為社會主導並大肆傳播時,就成時代的悲哀了。
比如說,陰陽這一概念是指一個整體中不可分割、互相依賴、互相制約的消長變化的兩部份,它表達的是一種關係,更是一種認識事物的思維。傷寒論中說到陰陽就分別指向了幾種不同的關係(也叫太極):陽病和陰病是指病人代謝能力的強和弱;補陰、補陽是指治療時給病人提供的藥物是偏於提供營養還是偏於刺激功能;在思考病的過程時說陰脫陽亡、陽復陰繼是指病人的體能和物質基礎相互消長;在說脈時講陽浮陰弱,脈陰陽俱緊是指脈的尺部和寸部。每一次的用陰陽其所指都不相同,但每一對陰陽關係都滿足消長變化並統一,這些不同關係中的陽和陽,陰和陰是沒有關係的。其他五行、六經等概念也如同陰陽概念一樣,用在不同的系統中所指不同,不同系統中同一概念具體所指並無橫向關聯。
至於業力,那是佛家的東西,因果輪迴報應不爽。因果確是有的,我們時時都能見到。張仲景說「知犯何逆,依法治之」。就是了解了前面的誤治是種了惡因,變成目前的壞病得了惡果,再種個善因依法治之,最後結個善果是治癒。佛家的核心是無主宰、非自然。所以佛祖說:眾生平等都能成佛。至於迷信,是給需要迷信的人用的。我們的祖先說「聖人以神道設教」,如同大人嚇唬小孩:門外有大老虎,不可以出去啊。就因為既不懂因果也不懂陰陽,才胡亂聯繫的搞出這麼個業力病來。
道德仁義好不好?當然好,太好了。但我們不用靠著迷信去推廣,那樣只會導致無知和愚昧,愚昧是容易被欺和被騙的。我們除了善良還是個有智慧的民族啊。老祖宗講的道德仁義背後是有大智慧的:社會上人和人之間,人和自然之間是一體的,不能分離的。保護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就是保護我們自己,大家都平安幸福我們才能真正得到平安幸福。這是我們需要學習和復興的文化。講仁義道德不是怕報應,怕就容易被利用了。如果說五四運動把孩子和髒水一起倒掉是個錯誤,今天我們把孩子抱回來可不能又放髒水裡去了。
大道至簡是大自然在宏觀上,是致簡的,微觀上是至復至雜的。中國人把這兩者統一起來認識叫看勢,我們人的至簡不是異想天開的創造一個簡單。我們人的至簡是不管你認識到大自然的多少都能順著她就簡單了,那麼認識越多就收穫越大,恩師認識了排異本能和自主調節本能,很多不能治癒的疾病就都治癒了。
現在國家提倡復興中國文化,中國文化的一大特點就是包容,就是允許百家爭鳴。這個世道真好,既然允許別人胡說,今天也讓我胡說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