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無雙
12月7日,美國財政部宣布,對14位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實施制裁。
理由是「涉及取消香港立法會議員資格一事。」
據報導,14名被制裁官員中,包括中國科學院院士丁仲禮。
幾乎同一時間,#丁仲禮院士教做人#的話題在微博火了。
累積到現在,一共有785萬閱讀量。
話題來自柴靜11年前對丁仲禮的一段採訪。
在討論「什麼是公平的減排方案」時,柴靜提出一連串「尖銳」的問題,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而丁院士的回答邏輯縝密,條理清晰,貢獻了無數金句:
「難道中國人不是人?」、「科學家有主流嗎?」、「地球用不著人類拯救。」
視頻底下的評論,是這樣的:
丁仲禮是誰?為何他能獲得如此巨大的讚譽?這段採訪和美國制裁他有什麼關係?
今天,我們來重新認識這位「最會懟人」的科學家。
從學者到校長
1957年,丁仲禮出生於紹興嵊州的一個農村。
小時候,農村生活艱苦,他一邊讀書,一邊做農活,鍛鍊出了堅韌不拔的品質。
高中畢業後,丁仲禮經歷了兩次高考。
1977年,第一次高考,他報了文科,過了錄取線,但被體檢出血壓偏高,沒有錄取。
1978年,他讀了徐遲寫的《哥德巴赫猜想》,做了一個改變一生的決定:改報理科。
同年的高考再考,他被浙江大學地質系錄取。
1982年,從浙江大學畢業的丁仲禮,考取了中國科學院地質研究所的碩士研究生。
丁仲禮 圖片來源於中國科學院學部
他的老師,是中國著名的黃土專家——劉東生院士。
劉東生是著名地質學家李四光的學生。
地質學家劉東生
黃土研究能夠反映出地球氣候、地質變化的歷史,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
中國雖然有全世界最大的黃土高原——西北黃土高原,但國外學者一直把持著研究的話語權。
"我們國家的土地,憑什麼讓外國人說了算?"
在劉東生院士的帶領下,丁仲禮一頭扎進黃土的世界,一幹就是20年。
黃土研究意味著常常要跑到野外,過程不僅孤獨,還危險:
1986年,陝西省富縣直羅鎮,他遭遇一場突發車禍,被甩出了車外。
丁仲禮在醫院裡足足躺了3天,沒能動彈。
1996年,陝西渭南,他在一個黃土陡坡上採集樣品時,腳下一滑,從坡頂摔下去了將近100米。
這一次,頸椎骨折,他足足在醫院躺了5個星期。
種種磨難並沒有擊倒丁仲禮,深耕黃土高原20年,他為中國的黃土研究做出了巨大貢獻:
在黃土高原的不同地區,觀察和採集了25萬年以來的45個黃土剖面。丁仲禮和團隊搜集了1.8萬多個黃土樣品為基礎,建立了黃土高原260萬年來的集成氣候記錄曲線,被地質領域的專家譽為「迄今為止最好的,最連續的陸相第四紀沉積氣候變化記錄。」圍繞第四紀的氣候變化及其機制等問題,發表論文100餘篇,SCI刊物引用800餘次,部分成果被編入英美教科書。
此後,丁仲禮雖然離開了學術研究的領域,但心裡對學術、對教育一直滿腔熱忱。
2014年,中科院研究生院更名為中國科學院大學,丁仲禮任校長,同年招收第一批本科生。
圖片來源於中國科學院大學微信公眾號
當時外界有質疑,認為國科大沒有必要招收本科生,按照傳統培養研究生就行。
但丁仲禮的目標,始終是為國家培養頂尖的科研人才。
他認為,科研人才的培養,必須從本科抓起。
因此,為了不違背教育的初心,國科大一開始就提出「三不」:
不追捧高校排名,不參與名次競爭,不攀比高分考生。
圖片來源於中國科學院大學
在學校的招生宣傳會上,丁仲禮直截了當地告訴學生和家長:
「學校的本科肯定不會好混,要問問自己,是不是一個能靜下心的人。」
「如果想做生意、想學金融、想考公務員,就不要報考這所學校。」
如今,國科大常常以精英、硬核的形象進入大眾的視野,這和丁仲禮對國科大精神的塑造息息相關。
怒懟柴靜:「中國人,是不是人?」
丁仲禮院士被公眾知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柴靜的那次採訪。
2009年,全球192個國家就全球變暖問題,召開哥本哈根氣候大會。
當時,丁仲禮任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主管資源環境領域。
那場會議的焦點問題,集中在「責任共擔」。
由發達國家成立的IPCC(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提出,為了把全球氣溫上升的幅度控制在2度以內,全球必須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當時,IPCC提出的主要方案是:
發達國家逐步減少碳排放,到2020年減排25%到40%,到2050年減排80%,對發展中國家不作限制。
表面上看,這個方案是發達國家主動做出表率。
就像他們一貫標榜的「重視環保問題「的形象。
圖片來源於中國新聞周刊
丁仲禮從事地質研究,對全球氣候變化有深刻的認識,他認為事情並不簡單。
他讓秘書收集數據,計算分析後發現:
這個方案對發展中國家非常不公平,而且暗藏陷阱。
哥本哈根大會前,丁仲禮到西藏進行野外考察。
一天晚上考察結束後,他在瀾滄江邊喝著小酒吹著風,突然接到一位中央領導的電話,與他討論減排問題。
趁著酒勁,丁仲禮對領導說:
「如果籤了這個協議的話,那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將遙遙無期!」
不久,丁仲禮作為中國代表團的科學顧問,在氣候大會上發言。
丁仲禮提出的質疑主要有兩點。
首先,會上提出的減能目標,看似對發展中國家有利。
實際上,把總的排碳量比作蛋糕,等於發達國家要率先分走一塊大蛋糕。
比如「八國集團」提出的目標,27個發達國家的11億人口,先取走44%的蛋糕。
這意味著剩下的100多個發展中國家,55億人,要分剩下56%的蛋糕。
其次,丁仲禮計算後得出,就算發達國家減排80%,他們的人均排碳量仍是發展中國家的2.3倍。
列舉出方案的種種不公後,他說:
「如果這些方案成為國際協議的話,它們將成為人類歷史上罕見的不平等條約。
因為這將把目前已經形成的巨大貧富差異固定化,在道德上是邪惡的。」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有的國家甚至譴責中國不願為環保承擔責任。
最終,發達國家提出的減排計劃沒有列入《哥本哈根協議》。
後來在接受柴靜採訪時,丁仲禮解釋了為什麼要爭取排放權。
在他看來,排放權意味著國家的發展權,一個人的基本人權。
對於普通民眾來說,更多的排放權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生活的改善、福利的增加、就業的穩定。
如果減排方案通過,發達國家的民眾,生活水平仍然和過去差不多。
但發展中國家卻要放慢發展,民眾甚至要節衣縮食。這合理嗎?
更離譜的是,碳排放指標不夠了,還要向發達國家購買。
這不是協商,這是趁火打劫。
因此,當柴靜在採訪中問到,
中國是個人口大國,是不是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時,
丁仲禮略帶憤怒地回答道:
「那麼我問你了,中國人是不是人?"
"為什麼同樣的一個中國人,就應該少排?"
字字鏗鏘有力,句句擲地有聲。
一句話揭穿了發達國家的陰謀:
以環保為名義,限制發展中國家的發展。
對於這種不公平的分配製度,丁院士直言:
中國的人均排放量,完全有權利和發達國家一樣多。
甚至發達國家人均碳排放多少,我們都有能力控制在他們的80%。
因為中國從來不逃避應對氣候變化的責任。
在這一點上,我們比很多發達國家都做得更好。
正是因為丁院士在十一年前的大聲疾呼,激烈爭辯,維護了國家的發展權利,也維護了我們每一個人的發展權利。
我們應該為國家有這樣的國士,感到欣慰、自豪。
在丁仲禮被列入美國制裁名單後,有網友表示:
「美國是用制裁告訴國人,誰才是中國的脊梁和骨幹。」
丁仲禮,他就是那個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