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丁謂書》是至道三年(997)王禹偁坐貶揚州時給丁謂的一封回信。
王禹偁雖是一代著名的詞人,但他為人剛正,遇事敢言,喜歡評價人物,以直躬行道為己任,為文著書,多所規諷,頗為時俗所不容,屢見擯斥,因此在仕途上並不順暢。正因為他仕途不暢,才轉而攻於詞詩,一時如丁謂、孫何等後起之秀均與之交遊。
當時王禹偁參與修《太祖實錄》,因據史事記載,觸犯真宗,貶為揚州知守。當時丁謂剛出道,加之兩人感情頗好,丁謂給王禹偁寫了一封信,盛讚他剛正高亢。王禹偁在收到丁謂的信後,對丁謂的讚譽之詞深為不安,遂寫了這封回信。
其大概內如:學士謂之足下:前些時候託人送信來,並附帶你的詩作。信中所指,都切中我的毛病,不是謂之你喜愛我,不可能達到這般真切。《論語》說:「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左傳》說:「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易》說:「不遠復,無祗悔」。這些都是古代聖人的深旨,我將要效仿踐行。
然而《尚書》中所說「為善無近名,名者公器,不可多得」等等,我也有所回答。名聲對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大概修之於身,就是名節,行之於世,就是名教。名聲廢,那麼教也幾乎息滅。況且名聲怎麼能接近呢?又怎麼能夠得到呢?假如沒有實際行動,雖想接近,實在太遠了;雖然得到,也就失去了。
所以仲尼修《春秋》,以名為主,故而求名而亡,欲蓋而彰。齊豹,想得到不畏強御的名聲,聖人不這樣做。三叛之人,想掩蓋他們的惡名,聖人就在書中記下來。太重要了,仲尼對之於名之記也!
今謂之你取得進士科第一名,得到皇上賞識,而想與世浮沉,自名氣,我認為你不應該這樣做。又說我離開職位,是由於高亢剛直的緣故。剛直之名,我誠然有。大概嫉惡太過分,賢不肖分得太清楚,這也是天性如此。加之年少氣盛,勇於做事。
今天已經四十三歲了,五年之內,幾度被貶斥,頭白眼昏,老態具現,過去剛直不抑而自己衰老。孟子四十歲心不湧動,養浩然正氣;我的老師五十歲讀《易》,可以做到無什麼大過錯。我將像他們一樣這樣做,說我高亢實則沒有。為什麼呢?
我當了一年主簿,奔走事奉縣令,當了三年縣令,又奔波事奉郡守。郡守就是諫議柴成務,縣令就是著作郎崔惟寧,他們今天都還在世,你可以問一問就知道了。在三館兩制時,比我年齡長一倍的,都像父親一樣敬事他們,長我十歲、五歲的,都以兄長之禮事奉他們。像這樣還稱為高亢,讓我該如何辦呢?這是以成敗論是非,以炎涼為去就者說之雲。
當我在內廷掌起草文書帝詔時,親近我的人不說,你高亢剛直,可能會不被朝廷所容;又不當面批評我的不對,不當廷與我爭論某事的是非。等到我貶退才這樣做,不是完全了解我的。孔子說:「天之未喪斯文也,桓魋其如予何!」孟軻說:「我碰不到魯侯,此乃天意,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謂之你又認為韓吏部不應當批評陽城不諫諍小事,不應當與李紳爭臺參,認為這是不存遠大的。我說:退之都對。「守道不如守官」,這是《春秋》的本義。
今不做官罷了,做官就應當盡其所職。舜製作漆器,諫諍的人不斷,君主誰能有與舜賢明?事情哪還有比漆器更小?大概堵塞其萌芽。退之任大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不臺參,大概唐代有此制度。所以退之寧願任桂管中丞免去臺參以自解,委曲在於李紳。我又見退之當袁州刺史,過去的慣例,觀察使牒部刺史,均稱之為「故牒」。
當時王弘中廉江西,以吏部特別賢能,就自加貶損稱「謹牒」。退之寫信非常懇切,認為應當依從舊制。像這樣,退之可以說是當官而行,又有什麼強求呢!謂之你不太清楚。即使這樣,謂之你親近我,我的兄弟們都達不到,我怎敢不多加感謝自加悔過?東閩風土與中原不太一樣,善自愛,是我的心願。月日,我頓首拜謝。(《小畜集》卷18)
在這封回信中,王禹偁首先感謝丁謂對自己不足之處的批評,之後就名節與怎樣出名問題展開了一番論議。在王禹偁看來,名聲對一個人至關重要,如果自己沒有實際行為,想博取功名,是很難的,對丁謂甘於與世浮沉,自墮名節的行為提出了批評。以自己一生為官的經歷為例,說明了自己一生的所作所為,自認為稱之為剛直是可以,稱自己為高亢則似不妥。
這封信雖是朋友間的一封回信,但字裡行間所透現出的內容是非常可取的。做人就應當剛正不阿,為官就應當諫諍批評弊政,即使身遭不測也再所不惜,這樣才能得到一個好的名聲。
對於今人而言,此信的意義仍然非常大,不管是從事什麼樣的工作,聞過則改是非常好的,對於一些不良的社會風氣,要敢於提出批評意見,不要怕得罪人而默默無語,這樣才會對工作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