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到《穿越火線》的劇本邀約時,編劇徐速還面臨另一個創作方向選擇:軍旅劇。
當時耀客傳媒的創始人呂超找到他,說買了穿越火線遊戲的影視化改編版權,問他玩沒玩過這個遊戲,有沒有興趣改編成劇集。
呂超給了他兩個方向:軍旅題材電視劇,或網劇。他以前寫過《火藍刀鋒》《神犬奇兵》等軍旅題材劇,在這方便是有豐富經驗的。
但考慮來考慮去,玩過遊戲的徐速覺得穿越火線本身是一個在線射擊遊戲,沒什麼劇情,原創空間很大,適合做網劇。
而且當時電競已經成為新興熱門職業,很多電競選手都非常年輕,如果改編成網劇的話還能跟青少年的成長掛鈎。
在一次討論中,徐速認為,電競在劇集中是小眾題材,要想做的好得將其擴大化,比如做體育經濟的方向,「好的體育經濟題材如果再拓展的話,它就是人生題材,是人生片。」因為那些內容都是在寫人生命運,並且創作上已有諸多驗證,比如《摔跤吧!爸爸》。
他們隨即採訪了很多電競選手,發現遊戲穿越火線從2008年進入中國快10年的時間裡,電競選手的處境天翻地覆。
「那是網際網路深刻改變中國的十年,也是電子競技飛躍發展的十年。」
2008年那一批的電競選手,家裡基本沒人贊同孩子打電競,到了電競職業化的今天,很多家長已經能接受並支持孩子從事這個職業。
社會輿論上也不再認為熱愛打電競的都是網癮患者。
這種變化給了他很多創作上的靈感,他想,或許可以做成雙時空的故事,寫兩代人的成長。
「這兩代人的成長有對比、有不同,但是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他把這個想法講給呂超聽,對方很感興趣,覺得特別新鮮。帶著這個想法,徐速開始構思劇集《穿越火線》的故事架構,一個與眾不同的、通過遊戲進行雙時空交流的電競世界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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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現實主義而非偶像劇創作
用荒誕形式展現「戒網癮」
雖是雙時空,但如何讓兩個時空順利交錯並在邏輯上順理成章,成為徐速創作時的首要難點。《穿越火線》裡有三個時空:2008年、2019年和遊戲時空,遊戲裡是一個二次元世界,裡面的一些規則可以不遵循現實,更自由一些。於是徐速就有了在遊戲裡讓過去與現在的人相遇的想法。
在遊戲的世界,一個人可以遇到過去或未來的人,兩人會產生連接,又彼此影響對方的命運,最後通過溝通,在各自的時代裡逆流而上。這就是徐速構想的戲劇框架。
他在寫這部劇時,另一電競題材劇《微微一笑很傾城》正在熱播。
該劇是網文IP改編而來的偶像劇,借電競的殼子講青春愛情,這也是後來很多大熱甚至爆款電競劇的成功通道。
偶像劇受眾廣泛,更容易出圈,為什麼不把《穿越火線》也做成偶像劇?
「可能跟我自己有關,我是一個受現實主義文學影響比較大的編劇,讀了太多這個類型的書,不太會寫偶像劇,你讓我寫我可能也寫不出來。」
而且在前期採訪中,徐速發現愛情並不是職業電競選手的生活主線。
「他們本身的生活有大量可寫的東西,2008年和現在這兩代電競人所經歷的東西有太多值得寫的了,不一定非要寫愛情。愛情可以是它的一部分,但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基於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徐速將現實中的很多人物原型與事件素材寫進《穿越火線》中,希望能在不現實的時空交互基礎上,有更多接地氣的東西。
同時,他以一種輕鬆詼諧的方式把選手們成長過程中沉重、傷痛的部分表達出來,「讓大家更好的接受,也更符合大部分觀眾的欣賞習慣。」
比如著名的戒網癮片段,其素材就來源於徐速的採訪。
現實中的戒網癮對電競選手而言是非常沉重的經歷,甚至造成了一生的傷害,而《穿越遊戲》本來是一個遊戲題材,本著遊戲人生的態度,徐速覺得可以用荒誕的方式去呈現。
實際拍攝過程中,導演許宏宇又加入了一點2.5次元的元素,用接近於動漫的方法和特效進行了展示,給予這段故事更多荒誕感。
在人物原型上,鹿晗飾演的肖楓有參考早期電競大神李曉峰,「他的經歷跟肖楓有點相似,所以我們就化用了他的名字。」但李曉峰不是打「穿越火線」的,所以徐速他們還融入了很多「穿越火線」大神們的經歷。
路小北則沒有原型,把他設計成一個殘疾人,一是想突出他在現實與遊戲中的反差,二是他坐了輪椅以後就不會有很多時間出去玩,相應打遊戲的時間會很多,所以也順理成章遊戲打得比較好。
而且這樣一來他跟同齡人的交流也不多,「他可能是很孤獨的,在遊戲世界裡面就可以找到寄託。」
許宏宇還有另一個解釋,路小北的殘疾會讓他更貼近內心不完整的普通人,而肖楓是相對完美的,他的堅持很純粹,「我是帶著『我們都是路小北,但是都想成為肖楓』的狀態去設定的這兩個人物。」
鹿晗:我很想當一個好演員,也願意付出
吳磊看了大綱就能分析出故事Bug
路小北和肖楓的演員人選都是許宏宇最終敲定的,他和鹿晗本來就因為其他項目的合作而相熟,接到《穿越火線》,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鹿晗。
兩人開始約出來正式見面,許宏宇向他講述完整個故事以後,鹿晗一度以為對方想讓自己演路小北。
結果許宏宇回答:「其實我們更想你演肖楓。」鹿晗當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其實許宏宇早在此前已經了解到他在韓國當練習生和出道那些年的故事,覺得鹿晗身上有很強的信念感,和肖楓很像。
而且鹿晗也很熱愛電競,所以想讓他演這個人物。
許宏宇對鹿晗是有好奇心的,儘管大眾更熟知鹿晗偶像的一面。
但在聊天過程中,許宏宇覺得他有種北京爺們的勁兒,卻沒在過往作品中很好的表現出來,「我作為一個導演就挺有欲望這麼去拍他。」
打動許宏宇的關鍵一次,還是鹿晗本人的表態。有一天他很認真地問鹿晗,你對於演戲這個事是什麼看法。
他說:「導演,其實我很想去當好一個好演員,也願意付出。」許宏宇最終說服了投資方,很早就定下了鹿晗。
吳磊是在鹿晗之後定的,受製片人張萌的推薦,許宏宇決定和吳磊聊一聊。
在三人的飯桌上,吳磊一坐下來就拿出電腦放桌上,滔滔不絕地講自己對這個故事的理解,當時劇本還沒有完全寫好,只給吳磊看過分集大綱,他把劇情的層次、裡面可能存在的BUG和情感點都提了出來,讓許宏宇大為震驚。
「我是覺得那麼年輕的演員,能把故事分析的比編劇還清楚,這個事情挺震驚我的。用他主要還是看他對表演的執著和熱愛,非常像路小北這個人物,再加上他也是非常熱愛電競的。」
許宏宇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導演,實在是太幸運了。「這兩個演員就這麼定了,不需要再去尋找任何人。」
開拍前後,劇組的主創們經常在一起就劇情討論、磨合,吳磊飾演的路小北出於防衛同桌的需要,在輪椅後面的把手上加一層狼牙棒這個設定,就是他們試裝時一起聊出來的。
「大家有了共識之後再進行創作的過程是很美妙的。」徐速說道。
其實許宏宇自己並不熱愛電競,但他很欣賞對個人興趣有熱愛和堅持的人,像當初拍《喜歡你》這部與做菜有關的電影一樣,「我覺得這才是魅力,對於他們的熱愛我非常感動。」
在《穿越火線》中,他會著重刻畫遊戲中的劇情,因為那是屬於電競選手獨有的空間,「在裡頭你可以有無限的想像力跟情感表達。」
有一場戲是肖楓和許蔚產生矛盾,二人在遊戲中相遇,最後通過周圍發生大爆炸,二人盤腿擁抱對方一起升到天上,最後和好,粉絲們把這個畫面形容為「螺旋升天」。
許宏宇是很喜歡這種表達的。
「因為現實裡不可能發生的,會被人罵神經病,但是在遊戲裡頭可以,因為是他們內心的表達。」
回歸到現實,剛剛打完這場遊戲的肖楓和許蔚四目相對,一眼望去,有千言萬語。這有點像追星女孩看到自己喜歡的小哥哥,只看了對方一眼,腦海裡已經起好了倆人孩子的名字。
「這個戲也是通過遊戲來去完善或者加強這些人的情感。」
在寫這場戲的時候,徐速自己都覺得肉麻,雖然有二人空中擁抱的場景,但也沒肉麻到是他們跳著腳抱在一起的那種抱法。
「當時我寫這段的時候我自己也覺得很噁心,所以就讓遊戲裡邊的同伴一直在罵他們,說他們太噁心了。」
許宏宇很珍惜和演員們在現場的二次創作,「像一個樂隊,創作歌曲的時候可能並不是想好我有一首什麼樣的歌,而是大家在玩的過程中,打鼓的給一句,吉他的來一句,鋼琴的來一句,就變成了很美好的音樂。」
相比為人稱道的打戲,《穿越火線》裡最難拍的其實是與情感變化有關的文戲。
比如肖楓戰隊在大排檔吃散夥飯和路小北的哥哥出車禍。本來車禍那場戲是寫在白天的。
但許宏宇覺得白天沒有感覺,「這個事情對於路小北是特別沉重的,哪怕它真是發生在白天,在他的回憶裡也是一個特別黑暗的環境,所以那場戲就改在夜裡,還下著大雨,非常非常難操作,可能真的到了電影的製作級別我們才能擁有這種條件。」
看到這些戲時,許宏宇覺得就應該發生在夜晚,「不是為了夜戲而夜戲,我也沒有辦法妥協,簡單的只換到白天拍我做不到。」
這兩年,網劇的電影感越來越被人稱道,一開始資方找到許宏宇時,也想讓他按照電影的方式拍攝《穿越火線》。
他是電影剪輯出身,也執導過電影長片,但在嘗試中他發現這其實是兩個不同體系的東西。
「你不能用電影的方式來拍劇。電影是大銀幕的藝術,每一個細節和表達、演員的表情都會被放大很多倍,感染力是不一樣的,但是劇集一般都在手機和電視上看,畫面的張力沒有那麼大,反而演員的表現,對整場戲氣氛的調動是更重要的。」
他認為,如果抱著拍電影的心態拍劇,是不太可能的,就好像抱著打籃球的心態踢足球,「那我肯定是犯規的,所以我只能在劇裡重新學習。」
他看過很多國外的劇集,想找出他們的優勢,然後與中國本土的元素相結合。
在劇的結構和人物情感上,對他影響最大的是一部美劇《我們這一天》,講述三兄弟的情感,也有幾個年代的跨度。
「最主要的是這個戲非常令人感動,因為他講述的是生命的流動。」許宏宇同樣希望《穿越火線》能被賦予人性與人生的大命題,而不僅限於一個遊戲系列劇。「我希望觀眾慢慢的看得多了的時候,能理解這個戲並不是純粹的講遊戲的故事,而是在講生命。」
所以他並不想讓在遊戲中相遇的路小北和肖楓去改變過去的大歷史,這是他的一種人生態度。
主創們也討論過很多次,要不要改變兩位主角的命運,但許宏宇堅決認為命運是改變不了的。
「我相信時空穿越可以存在,但人生其實還有命運的存在,我們只能改變一些細節和對一件事物的看法。我遇到一個人,他能讓我重新經歷一次這個事情,並不是說讓我改變過去,更多是讓我們有另外一個角度去看待我們的人生。」
與生命有關的故事,是許宏宇一直以來想要拍攝的內容類型。
和《穿越火線》以時空交互和略帶沙雕的劇情做切入口一樣,許宏宇下一步同樣想拍一部講述女性情感的小眾題材作品。
他始終認為,戲劇要傳遞的內容得有一種態度。
「特別是今年疫情以後,我覺得我們需要更多有營養的、有能量的事情,讓我們去理解這個世界或者是理解人性,所以我會更多的希望我相信的人生觀和一些美好的信念,可以通過影視作品給予觀眾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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