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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瑤阿姨寫歌詞到底是啥水平？
文/晏凌羊
前幾天，偶然看了《情深深雨濛濛》幾個片段，我覺得我必須要吐槽一下瓊瑤阿姨寫的《情深深雨濛濛》主題曲的歌詞。
情深深，雨濛濛多少樓臺煙雨中
除了「情深深雨濛濛」，整首歌的歌詞幾乎都是四處抄來的，而且這麼混搭起來很奇怪。多少樓臺煙雨中，是從杜牧《江南春·千裡鶯啼綠映紅》中抄來的，原詩長這樣：
千裡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記得當初，你儂我儂」，勉強比較順，但是「你儂我儂」也不是瓊瑤阿姨原創，而是來自元初的中國書畫大家趙孟頫的妻子管道升寫的《我儂詞》。《我儂詞》全文長這樣：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據說，趙孟頫在看了《我儂詞》之後，不由得被深深地打動了，從此再沒有提過納妾之事。車水馬龍，是一句成語，後來南唐後主李煜曾在一首詞中將其化用為「車如流水馬如龍」。「美人如玉劍如虹」，原創者也不是瓊瑤，而是龔自珍。龔自珍寫「才盡迴腸盪氣中」，瓊瑤改為了「情在迴腸盪氣中」。「一曲高歌千行淚」，則同時化用了清代詩人王士禎的「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以及蘇軾的「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高樓望斷」則出自晏殊《蝶戀花》中的「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後來王國維用它來形容治學的第一境界。萬重山、天涯何處、歸鴻等字樣，在李白的「輕舟已過萬重山」、蘇軾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以及楊萬裡的「卻是歸鴻不能語，一年一度到江南」中均有出現過。
整首詞寫得特別聰明，乍看很有古意、霸氣外露，押「ong」韻，但單賞析歌詞，真的會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上句和下句連在一起，不知道到底在表達啥，純為了押韻而押韻。瓊瑤阿姨的寫歌詞水平到底是怎樣的呢？我們可以來看看其他。
山一程，水一程，柳外樓高空斷魂；
瓊瑤阿姨一口氣化用了宋朝詞人李重元《憶王孫·春詞》裡的好幾句話。
萋萋芳草憶王孫
「柳外樓高空斷魂」是直接抄的，「萋萋芳草憶王孫」是把人家的「別」字改為了「憶」字，「杜宇聲聲不忍聞」中的「杜宇」本就是杜鵑的意思，改為「杜鵑」反倒更好記了。「落花和泥輾作塵」，我們就比較熟悉了。陸遊寫梅花時，用過的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我們非常熟悉。「長亭連短亭」也比較出名，它出自李白的《菩薩蠻》：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人生聚散如浮萍」則出自「風無定，人無常，人生如浮萍，聚散兩茫茫」，無名氏作品，年代已不可考。奇怪的是，就這樣的古風歌詞，依然還是能讓人看出一點美來，關鍵是比較貼合劇中人物的角色。比如這個《山一程，水一程》就是由乾隆看上的歌姬夏盈盈唱出來。以夏盈盈的文化水平，能作出這樣的詞，已經很不錯了。在我比較沒文化的年紀，我比較喜歡《梅花三弄》的歌詞。
紅塵自有痴情者
這首歌詞全是七言絕句，其中「莫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幾乎成為了名言警句。但這句詩其實也不是瓊瑤的原創，它出自唐代黃櫱禪師的《上堂開示頌》。
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金庸用過，很多人都用過。這句話的原作者是元朝人，也是元朝短短歷史上好不容易蹦出來的一個文學家——元好問寫的。在他寫的那首《雁邱詞》裡，第一句就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梅花三弄》其他幾句，就完全是為自己的作品打廣告了。但奇怪的是，整首歌詞聽起來並不很違和，比《情深深雨濛濛》稍好一些。我喜歡寫得像詩一樣的歌詞。歌手鮑勃迪倫為何能獲得諾別爾文學獎？就是因為他寫的歌詞特別美，特別有文學價值。真抱歉，我還真不行，所以我替瓊瑤阿姨把這張圖送給我自己。
事實上，瓊瑤阿姨寫古風歌詞，雖然化用比較多，但整體而言還算比較和諧。相比《何以笙簫默》中這種
「既然楚天闊，何以笙簫默」的子句，還是高了好幾個段位的。
瓊瑤寫的《在水一方》歌詞，完全是把《詩經·蒹葭》翻譯了一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他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他的方向，卻見依悉彷佛，他在水的中央。
我願逆流而上，與她輕言細語，無奈前有險灘，道路曲折無疑。
我願順流而下，找尋她的蹤跡，卻見依悉彷佛，她在水中佇立。
這首歌由鄧麗君演唱後，火遍大江南北。我們不說歌曲的旋律，單說歌詞還是挺優美的。換一般人，未必能翻譯得出這種意境。我覺得，瓊瑤寫詞寫得最好的時候，是在《還珠格格》裡。在《還珠格格》第一部中，瓊瑤讓紫薇彈琴唱怨歌，只有簡單的幾句：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這幾句歌詞，既有點古意，又不晦澀難懂，現代人也能輕易看懂。
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在流，當時間停住日月不分，當天地萬物化為虛有，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溫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當太陽不在上升的時候，當地球不再轉動，當春夏秋冬不再變換，當花草樹木全部凋殘，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散，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戀。
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特別是最後幾句，非常灑脫、快意、不羈，讓人覺得：
哇塞，這才是少年人該有的追求、該有的狂妄、該有的快意！不過，整體而言，瓊瑤的歌詞是因為有一大批優秀的曲作者譜曲，整首歌才變得傳唱度特別高。有意思的是，瓊瑤幾乎每拍一部劇，就能捧紅幾個男女主角以及歌曲、歌手。這種市場敏銳度，一般人還真是趕不上。瓊瑤6歲接觸古詩詞，7歲時已能熟讀和背誦唐詩宋詞中的名篇，古文功力還是較一般人強一些的。在她的作品裡，男女主人公時不時也會「掉個詩袋」，比現在很多寫古代背景小說的作者顯得有文化一些。那麼，問題來了，瓊瑤阿姨的寫詞水平到底是哪種段位呢？我覺得她比林夕、高曉松差一點，但是，跟方文山差不多吧。林夕的填詞功力，有目共睹，但我為啥把高曉松排在瓊瑤之前呢？
校園民謠風靡的時代，高曉松是我心目中當之無愧的才子。他寫的歌，每一首都特別有詩意、有張力、有畫面感。雖然我最喜歡的歌手是許巍，但我還是覺得高曉松的作詞水平在許巍之上。高曉松寫《B小調雨後》《模範情書》《白衣飄飄的年代》《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月光傾城》《麥克》等等歌曲的歌詞，充滿書生氣和少年氣，在我看來都可以歸為「終身難忘」行列。
高曉松寫詞，從來不直白，他只是用文字給你畫畫，還是朦朧畫。但是，從他勾勒的那幅畫裡，你還是能捕捉到某種情感、情緒。他寫情書，是這樣的：「我是你閒坐窗前的那棵橡樹，我是你初次流淚時手邊的書，我是你春夜注視的那段蠟燭，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他豪放起來，就這樣寫：「喝罷黃河之水天上來，酒醒楊柳殘月且偷歡，唱罷笑傲江湖祭滄海，雁渡寒潭有幾隻高飛」。短短幾句歌詞裡分別「致敬」了李白、柳永、金庸、曹雪芹。給譚維維寫《如果有來生》，他只用了二十分鐘。開篇照例是他最擅長的意象化短句：以前人們在四月開始收穫，躺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笑著；我穿過金黃的麥田，去給稻草人唱歌。在《春分》裡，他寫：誰聽見海裡面，四季怎樣變遷，誰又能掀起那頁詩篇，誰能唱，誰能讓——懷念停留在那一天永不改變。到了《立秋》，他又寫：你說花開了又落象是一扇窗，可是窗開了又關像愛的模樣。《冬至》裡，他又說：你和冬天一樣來得遲，胸前掛著一把明媚的鑰匙，你要等雪花把頭髮淋溼，你要做一件晴朗的事………高曉松的歌，我最喜歡的是那首他作詞作曲並演唱的《舊的童年》。歌曲上半部分，他先寫童年的回憶。大鐵門、小樹林、堆雪人、酸奶瓶、下課鈴、漂亮妞、做不完的作業、不扶把的少年、天黑關門的老張……一股熱氣騰騰的大院生活氣息撲面而來。到了下半部分，隨著歲月流逝，一切已物是人非。你能感受到的，是清冽淨冷的天氣和實實在在的惆悵。李宗盛、林夕等寫詞，會寫中年人的心境，偶爾也會流露出歷經世事的滄桑感。唯獨高曉松寫詞，永遠像個「此間少年」，以夢為馬，詩酒趁年華。話說回來，身處一個經常會聽到惡俗歌詞的年代，我覺得瓊瑤和方文山都算是填詞比較厲害的了。
現在啊，有些歌詞真是毫無美感，甚至惡俗到家，但因為哼唱起來特別魔性，流傳度甚廣。每次聽到，都覺得耳朵像是被強姦了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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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好的鼓勵
一點碎碎念念
昨天我辛辛苦苦寫了一篇影評（你沒看錯，只是一片影評而已），但是，寫完以後根本發不出來，讀者們也就看不到。回頭試試看能不能發出來吧。某些題材，真不是不願意寫，而是根本不讓寫。沒辦法，我也只能寫點情感八卦或、娛樂新聞或奇聞異事了。這兩天有個娛樂新聞是：《野狼disco》被曝侵權了！
去年《野狼disco》這首歌在國內火得一塌糊塗，可我覺得去年最難聽的歌我覺得就是《野狼disco》，主要是歌詞沒啥美感，什麼「心裡的花，我想要帶你回家」，還有什麼「左邊跟我一起畫個龍，在你右邊畫一道彩虹」，不知道在唱啥…….這首歌，陳偉霆唱一唱，還會讓你覺得稍微有點撩。若是其他人唱，哦，老天，殺了我吧。《野狼disco》創作於2019年3月，寶石老舅Gem只花了兩天就完成的快餐式作品，但是，最近，芬蘭音樂人Ihaksi在網上發帖說自己被侵權了。Ihaksi還錄視頻展示了他製作原曲《More Sun》的DAW工程文件。Ihaksi上傳這首歌的旋律是在2018年2月，而《野狼Disco》是2019年2月才問世的。
音樂版權的事情，我不專業，但我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心理，認真聽了原曲作者的曲調（沒配詞），突然發現：這旋律很有高級感啊。
但是我估計，如果不配上低俗點歌詞，這歌可能很難流行起來。我女兒這幾天天天在我面前播放、學唱，我感覺我要瘋了。
這種魔性歌詞，你覺得還有哪些？歡迎在評論區寫一寫啊，不能我一個人聾。另外，我的號被我媽發現了，以往所有吐槽原生家庭的文章全部刪除了（或挪到小號上去了）。向所有粉絲致歉。謝謝你的時間，我們相約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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